“不错,”
顾知微稍一颔首,以示赞许:“这样要掉脑袋,保不齐还得牵连祖宗的大事,他们还不至于见钱眼开到如此地步,李裕和知道此事难做,这是有心上下欺瞒,到时叫你们做睁眼瞎了。”
“姑娘说的极是,这老东西实在可恶,”
王安也跟着痛骂:“从前我们没得选,跟错了人,万幸遇见姑娘这样的明主,若您有什么打算,尽管告诉我和李琢,大的忙我们兴许也帮不上,但为了姑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状,顾知微还未开口,就听王彪冷笑一声,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这场这些人里,要么混迹官场,要么把世道摸的圆滑,都是一点就通,一触即透的机灵人物,也就是以王彪为首的众多土匪性情豪迈,肚子里一根直肠子,别看他们嘴里喊打喊杀,可又没什么花花心眼,在这屋子里也算得上老实人了。
想起王安方才还四处嚷嚷,又骂李琢是叛徒,又是恭维刺史,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谁看了不得说句好,这才一盏茶的时候不到,他看准风向有变,没有半分犹豫,即刻就投诚在顾知微这边,把话说的这般信誓旦旦,仿佛真是个忠直之士,王彪看在眼里,更惊讶于这些人油光水滑的做戏功夫。
“既如此,我还真有一件事情得交给二位去办。”
顾知微又道:“李裕和既然肯派你们过来剿匪,想必心里还是信得过的,江南水深,他的势力只手遮天,又对我们有所提防,若是派我身边的人过去打探,恐怕不成。”
她这话头将落未落,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李琢心领神会,拉着王安上前请命:“姑娘言之有理,我们跟在他身边这些年,经手的事情只多不少,在下头也卖过不少人情,不如就由我和王大人前去试探,摸清他那些私兵所在何处,规模如何,到时回来给姑娘复命,也省了您许多力气。”
顾知微一颔首,对他的上道颇为满意:“那就有劳了。”
京城,蒋府。
与江南常有的绵绵细雨,乌云盖日不同,近日京城艳阳高照,都是清爽透亮的好天气,若是搁在从前,蒋浩这样的贵家老爷,势必是得带着一家妻女,驾着马车出城游玩享乐的。
可这几天他却一反常态,白日心不在焉,夜里也睡不好觉,柳玉听他唉声叹气和烦闷之言听的多了,还特地叫人去请了最好的郎中,开了副安心凝神的好方子,这会儿又是她亲自看顾,熬好了药,给蒋浩端进书房,温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早膳也不用,午膳又胃口不好,若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
蒋浩眉头紧皱,看见人就烦,正要摆摆手叫她下去,琢磨片刻,又抬起头来,左右四下无人,他拿不定主意,全当发发牢骚也是好的:“还不是为着江南那些破事,这贺昀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说是为了治理水患南下,可咱们的人回信时禀明了他的行程,我越看越是觉得不对。”
蒋浩把药盏推到一旁,收起桌上四散的信件,眼前赫然就是一副江南地图,他一块一块看了,心中惴惴不安:“先是沧云,后是青州,眼下他都在那儿待了多少天了,哪怕是灾情严重,也不该耽误这些时日啊,听闻那青州太守赵裕也断了联系,去信不回,探查无果,八成不好!”
柳玉坐在他身侧,听蒋浩又一拍大腿,头疼不已:“听闻他此行身边还跟了个很不同寻常的女子,谈吐不凡,很有威严,就连这位铁面无私的贺大人也得敬着几分。”
柳玉抬眼,疑惑道:“听闻贺大人已经娶妻,这位怕不是他的娘子吧?”
“自然不是,”蒋浩连连摇头:“看年纪和谈吐,多半也是京城的富家小姐,可清白人家的姑娘无缘无故同他去那混乱之地作甚,当真奇怪。”
“妾身倒是有个猜测,”柳玉静静道:“若是寻常女子,贺大人以礼相待是真,但能叫他这样敬着尊着的,除了那位恐怕没有旁人了。”
闻言,毛笔啪嗒落地,蒋浩大惊失色。
普天之下,能叫百官折腰,万民跪服的女子,从古至今可只有一个。
太后娘娘。
“你是说,那女子是太后!”
蒋浩拍案而起,见柳玉仍稳稳端坐着,心下一动,什么都不顾了,穿上外袍就冲出门去:“不成,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去慈宁宫瞧瞧。”
其实自打顾知微暗中离京,蒋浩按照律例也进宫请安过几回,可每次都是春彩带着几个侍女在外头拦着,要么说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要么说是午睡未醒,回回都把他们给挡回去,见不着人。
原本他心中只是疑惑,从没敢往歪了去想,这回柳玉一提,他顿感不对,立即叫人备好马车,匆匆进宫,果不其然,春彩得了消息出来,又笑着推拒道:“蒋大人莫不是忘了,太后娘娘为着牌位一事自感愧疚,眼下慈宁宫闭门谢客,娘娘也在内室日夜祝祷,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大人还是不要再过来了。”
蒋浩长出一口气,面上答应的好好的
,假模假样转身离去,可实则他这回是拿定了主意,非要一探虚实,趁着众人不注意,蒋浩突然折返,闯入宫中,一件一件闱门跨过,身后宫女惊叫,顿时乱作一团。
末了,他一脚踢开朱漆大门,影影绰绰往里一看,果然不见顾知微踪影,唯有一个女子的背影守在佛前。
“蒋大人,你这是作甚!”
春彩一把将他拉开,呵斥道:“太后娘娘寝宫,也是你说闯就能闯的吗!”
蒋浩收回视线,面色不变:“春彩姑娘误会了,本官是丢了随身的玉佩,想着进来找找,不知怎的就到此处了,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他有意高声说话,把太后娘娘几个字咬的极重,可屋里那背影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春彩面色一变,连忙把他带到院内,不满道:“蒋大人,您好歹也是娘娘的世伯,怎能如此不知礼数,说还有下回,我们慈宁宫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