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蒋浩有意插手此事,嘴里高呼正义公道,此刻顾知微照搬过来,堵了他的口,看也不看,带人便走。
等浩浩荡荡到了牢里,春彩只传话,叫领头的来见,不消片刻,便犹犹豫豫的过来个人,看模样也就四十多岁,一张脸生得尖酸刻薄模样,看了便叫人心生不喜。
他职位太小,顾知微毫无印象,小太监便适时过来,在她身边低声道:“启禀太后娘娘,这狱官姓何,今日正是他当值,此人干牢里的差事多年,却迟迟不得晋升,他年轻时好喝酒赌博,输了大半的家产,家中颇为贫寒,倒是近些日子似乎好过了些,花钱不仅大手大脚的,还一改往日小气的模样,请了不少人吃酒。”
顾知微一听,显然意有所指:“是吗,兴许是遇见什么贵人了吧?”
蒋浩就站在不远处,自然能听清这头的话语,一路上顾知微有意无意试探多少次,可他就是不上钩,每每端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问什么都是面不改色,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于是顾知微索性把那狱官叫过来,还不等她问话呢,就听扑通一声,人已经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了:“恭迎太后娘娘,恭迎太后娘娘!”
这一下,众人纷纷嗤笑出声。按理来说,狱官是没有福分亲见太后和皇帝的,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行礼叩拜,这狱官活了大半辈子,此刻到了顾知微面前,他想起从前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生怕这位太后一个狮子大开口把自己吃了,自然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顾知微轻咳一声,叫春彩把人扶起来:“不必行此大礼,平身吧!”
狱官这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他两眼发花,攒了好大的力气,才敢开口询问:“牢里阴暗潮湿,不知太后娘娘和各位大人是为了何事前来?”
闻言,顾知微默然不语,这回是一丝笑意都没有了。狱官不敢抬头,耳边是热炭在噼啪作响,只觉得气氛严肃,他心中不安,自认有鬼,也就做不到身正不怕影子斜,还不等人家开口问呢,便自乱阵脚,冷汗淋漓起来:“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这狱官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无措的在人前站着,声音愈发抖了。见此情景,众人当即起疑,渐渐觉出不对来,他这份敬畏里,似乎还有些心虚与恐惧,可他与太后无冤无仇,从前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究竟有什么可怕的?
顾知微上前一步,冷眼看他“你何罪之有啊?”
狱官一抖,皱着脸,都要哭出来了,贼眉鼠眼的往后一缩,不看顾知微,不看旁人,偏偏往蒋浩那边瞄,动静大的都不需顾知微开口提点,几个眼尖的瞧了,在心里滚了一圈,顿时有些意味不明。
蒋浩最怕的就是这茬,他吃够了有口难言的亏,那狱官越是往这边瞧他的脸色便越黑,最终黑了白,白了青,眼露凶光,简直是要杀人。
狱官见了,更加慌乱,他不敢开口乱说话,怕得罪人往后没了金银,又怕顾知微怪罪,只得扑通一声跪回在地,连连摇头。
顾知微也顺势往蒋浩那边看去一眼,回头扶了人起来,态度分外温和:“快起来吧,你这差事本就辛苦,听人说,只有你肯坚持做了多年,本宫今日听了很是欣慰,索性过来瞧瞧,也给些赏赐,叫你们这些踏踏实实做事的别寒了心。”
话音一顿,她又笑道:“只是来的匆忙,不曾备上打赏的东西,晚些我叫慈宁宫的人包好了送来,你收着就是。”
“娘娘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狱官哪里受过此等荣宠,满心满眼的受宠若惊,说话也不吞吞吐吐了:“有娘娘这些话,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行了,少说这些花言巧语,”
好歹在后宫多年,顾知微也学得了一副拿捏人心的手段,她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这话一出,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没有一个词是多余的:“若我大夏都是些干实事不糊弄人的,本宫就是赏再多的金钱也值得。”
交谈间,这狱官渐渐放松警惕,接话很是流利:“有太后娘娘贤明至此,体恤部下,朝廷往后定是人才辈出,江山稳固,只是.....娘娘,这大牢里气味污浊,待久了对身子有损,您还是得当心啊!”
“不妨事,本宫有些时日不曾来过了,四处看看也好。”
她婉言拒绝,幽幽望着远处,想起从前自己手段狠毒,在大牢里头对傅砚修施以酷刑,时过境迁,再一抬眼,总觉得好像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半晌,顾知微回过神:“这差事你当的很好,牢里打扫的干净,布置的也很工整,实在不错。”
她有意放长线钓大鱼,自然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放过,连连表扬,赞的这狱官喜上眉梢,得意洋洋。
眼看时机正好,春彩上前一些,假模假样的提醒:“娘娘既然来都来了,
不问问正事怎么好,周家那公子哥还等着呢!”
那狱官如何倒是不见得,蒋浩倒是心里咯噔一声,就听顾知微顺势开口:“也是听闻今早闹事的里头,死了个开干果铺子的掌柜和一个伙计,这可是真的?”
狱官毫无防备,有问有答:“回禀太后娘娘,的确属实,但他们并非死有余辜,而是畏罪自裁!”
说着,他掏出狱状,口口声声说这老板和伙计都已经伏诛,签字画押更是样样俱全,叫人挑不出来错处。可顾知微怎会被轻易糊弄过去,随口又夸了几句,转头便要到关押人的牢里去看。
她这一说,狱官当即又变了脸色,连连推阻,又是说时候不早,又是说阴气太重,可顾知微是铁了心,有意吓他,当场变了脸,厉声呵斥:“何狱官,你若在推三阻四,本宫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于是这狱官便从云端跌至尘泥,颤颤巍巍的跪着,自认大难临头:“娘娘息怒,随,随小的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