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孩童般可怜无助的样子,湛毓轻鬼使神差的抱起她,动作僵硬的摸了摸她的头,有些艰涩的安慰:“不哭……”
哪知,师落影趴在他怀里,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将他的衣服都打透了。
“师父,真的好疼,你怎么都不来救我?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喊疼,你就会来救我的,你说话不算话,你骗人。”师落影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委屈了。
“抱歉……”湛毓轻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哭得稀里哗啦、神志不清、把他错认成别人的师落影,只能僵硬的抱着她,任由她不断“控诉”。
“师父,是不是你也不想要我了?是因为我没用吗?还是因为我不够乖?可是你说过你不在乎我是个怪小孩。
师父,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努力变乖,我会努力变得有用,你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爸爸妈妈会打死我的,他们说我越来越不会骗人,越来越没用,要把我卖掉,我不想被卖掉……”
似乎是想到了恐惧的事,师落影忽然用力将湛毓轻推开,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拇指向外,仿佛手里握着一把刀,双眼空洞惊惧的望着前面,颤抖着声音命令:“不要再往前,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然后,她猛然将手里的“刀”刺了过去。
似乎是脸上溅上了血,她的脸颊猛然一抽,惊恐的扔掉“刀”,重新缩回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她忽然停止颤抖,双眼愈发的空洞麻木,却没了惊惧害怕,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僵硬笔直的走了几步,跪下,拿起“针线”,一针一针缝了起来,边“缝”还边念念有词。
“爸爸,妈妈,别害怕,伤口缝起来就不会流血了。嗯,嘴巴也缝起来吧,这样你们就不会骂我了。手也要缝起来,这样你们就没办法打我了。嘻嘻,我最擅长缝东西了,会帮你们缝的很漂亮哦……”
等“缝好”,她双手托着腮,静静的“欣赏”着她的“作品”,满脸纯真灿烂的笑,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湛毓轻死死的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
明明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他却清晰的“看到”了杀人、缝shi的逼真过程。
难道她,杀过人?
师落影“欣赏”了许久“作品”,忽然跪爬着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角,昂起头,双眼晶亮的看着他,欢喜雀跃的问:
“你真的愿意做我师父?真的愿意教我医术?你真的觉得是个天才?别人都说我是怪胎,是疯子,你真的不怕我吗?
听说我杀人了哦,杀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把他们的伤口、嘴巴和手都缝起来了,你真的不害怕吗?”
她用着纯真无辜的表情、雀跃灵动的嗓音,说着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显得愈发诡异。
而且她此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湛毓轻眸光阴沉的看着诡异莫测的她。
是演戏,还是,这才是真实的她?
“果然你也不肯要我,你也觉得我是怪物,你也希望我死。”
师落影放开他,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伤心的说着,重新退回到角落里,整个人紧紧的蜷缩在一起,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那样孤寂绝望。
“既然你们都不爱,都不要我,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也不爱你们、不要你们了,我讨厌这个世界!”
看着她的样子,湛毓轻眸光微闪,心底微微的刺。
他看到曾经那个满身是伤、脏兮兮、瘦巴巴的小男孩,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眼神空洞麻木的望着墙面,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总有一天,我要毁灭这个冰冷的世界。”
原来,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不止他一个人。
湛毓轻轻轻将那瘦弱不堪的小小人儿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哑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天下人皆弃你,本王要你。天下人皆负你,本王护你。你讨厌的这个世界,本王同样憎恶着。你若想毁灭它,那便毁灭吧,本王陪你!”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度,又似乎是他温柔的声音落进了心湖,师落影逐渐安静下来,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小小的身体依旧蜷缩着,却没了之前的孤寂尖锐。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昂起小脸,双眸亮晶晶的说:“师父,你要我的,对不对?”
“嗯,本王要你。”
“那我以后有人要了,我不是孤儿,不是怪胎,不是疯子,不用再住福利院了,对不对?”
“嗯,本王陪你一起疯。”
“师父,师父,我想吃肉。”师落影欢喜的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俨然就是一个贪嘴的孩子,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湛毓轻怔住,一时间竟分不出哪才是真正的她。
“师父不可以耍赖,我要肉,给我吃肉。”得不到肉吃,师落影气得鼓起腮帮子,双眼闪着火光盯着湛毓轻。
湛毓轻忍不住扶额。
他记得两人成亲那日,她也是这般吵着要吃肉。
若不是知道她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他都要以为府里的人克扣她的伙食了。
“师父,师父,肉,快给我吃肉!”
“你还是在发烧,饮食要清淡……”
“不,我就要吃肉,不给我吃肉我就生气,哄不好那种!”
看着她执拗的样子,湛毓轻无语至极,刚想喊人进来,就瞥见桌上的鸡汤,还冒着热气。
罢了,她要吃肉就给她吧。
湛毓轻将她抱到桌边,无奈的道:“吃吧。”
师落影双眼放光的伸手扯下一个鸡腿,急不可耐的往嘴里塞,直吃得满嘴流油,就算那怪异的味道令她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肯停下。
看着她风卷残云的样子,湛毓轻愈发无奈的提醒:“多的是,都是你的。”
师落影却没空理他,径自埋头苦吃。
湛毓轻单手撑腮,看着她,明明吃相极不雅观,竟令他觉得腹中饥肠辘辘,胃口大开。
他拿起筷子,打算尝尝这鸡汤是否真的那般美味。
师落影却汤盆端走,紧紧的护在怀里,像个霸道的小孩一样:“不许吃,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