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知道。”
“知道你还这般无怨?”
“康欣郡主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心疼她,多为她打算,是人之常情。
民女与太后素未蒙面,太后对民女并无任何感情,把民女视为康欣郡主和秦王的绊脚石,也是再正常不过。
何况,民女也想知道,秦王究竟是因为民女这个人,对民女倾心。还是因为师姐的临终托付,才对民女与众不同。
三个月的时间,是给康欣郡主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给民女一个机会?
若三个月的时间,康欣郡主与秦王当着两心相悦了,那便证明秦王对民女并非真心,不过是责任,那民女自然也就没什么好争好抢的了,可以说服自己死心,潇洒离开。
若秦王始终无法爱上康欣郡主,心里依旧惦念着民女,那便证明秦王爱的是民女这个人,那民女就能安心的陪伴在秦王身边,与他一生一世。”
师落影大大方方的直视着太后,没有丝毫的自怜自艾,更没有丝毫的卑微闪躲。
第一次见有女子如此清醒冷静,太后心里很是惊讶,更多的是欣赏。
她忍不住拉过师落影的手,略带怜爱的道:“你是个活得通透的孩子,你能这样想,哀家很开心。
放心吧,哀家还没有老糊涂,知道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无论三个月后结果如何,哀家都会放你出宫。
到时候要如何选择,你根据自己的心意来就好,哀家绝不会干涉。”
“谢谢太后,民女服侍您躺下休息吧。”
“嗯。”太后躺下,眉心的皱褶却未舒展开。
师落影见状,轻声问:“太后可是有头疼、多梦、难以入睡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太后惊讶的问。
她这些症状,只有贴身伺候的几个嬷嬷知道,就连皇帝都知之甚少,在人前她更是从不曾表现出来。
“民女懂医术。”师落影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太后若是信任民女,可否让民女给您把把脉?”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眼里浮上淡淡的戒备。
“若太后有所顾虑,那便算了。”师落影知道皇室的人防备心重,尤其是到了太后和皇上这种位置,是轻易不会让人诊脉的。
而关于他们的身体状况,更是宫中的最高机密。
就连太医院,也只有专门负责的太医才清楚,其他人一概不知,更没有人敢多嘴打听半句,否则搞不好就会没命。
太后却将手腕伸了出来:“罢了,都留你在身边了,哪有日日防着的道理?”
她出身江湖,来都城又没有几日,与朝中各方势力都没有任何牵扯,倒也算是最安全的人了。
师落影仔细的给太后诊脉。
见她神色严肃,久久不语,太后的心竟莫名的紧张,忍不住小声的问:“哀家这是什么毛病?”
“太后您中毒了。”
“什么?”太后的瞳孔骤然睁大,满脸震惊的瞪着师落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医从未说过她中毒了,每次来都只是开些缓解症状和温补的药。
“慢性中毒,应有些年头了。”师落影收起手,神色严肃的看着太后,“这毒比较温和,一次用的量又少,需要长年累月的下才能有效。
而且就算中毒了,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不明显,加之您年纪大了,都会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不会也没人敢往中毒的方向想。
下毒之人,实在是高明,且深知后宫的规则。”
“你等等。”太后的脑子乱哄哄的,还没能从那句“太后您中毒了”缓过神来。
师落影耐心的等在一旁,不说话,不催促。
她知道太后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劲爆的消息。
毕竟,谁敢害太后?
那已经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了,那是要抄家灭族了。
不过也很奇怪,太后常年身居深宫,又不参与朝堂党派争斗,谁会对她下手?
“你说哀家中毒了?”过了许久,太后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和沉重。
“是。”
“你确定?”
“民女确定。”
“你如何确定?”
“凭民女的医术。”
“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都是经过严苛选拔,医术过人者,负责为哀家诊治的太医日日问诊,经年累月,从未间断过。若是哀家当真中毒了,为何太医院的太医诊断不出?”
太后毕竟年轻的时候在从后宫中一步步厮杀过来的,经历过数不清的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这般轻易就被吓到。
她目光犀利如刀的盯着师落影,气势逼人的追问。
“民女不知太医是没诊断出,还是不敢相信,亦或是不敢说。”师落影直直的迎视着太后,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晰且笃定。
“太后中毒,牵涉甚广,一个不小心太医可能就会被抄家灭族,若无十足的把握,就算太医觉得蹊跷,也不敢说。”
太后心头一震,明白师落影说的对。
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太医断断是不敢说她中毒了的。
“那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有。”
“哀家如何信你?”
“太后信不信,并非民女所能左右,民女只是说出诊断的结果,剩下的交由太后做主。”师落影从很久以前就明白,医生只能给出诊断结果,却无法替病人做出决定。
所以很多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些病人,明明可以治好,却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而心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当医生的时间越长,这种无力感就越重。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当医生。
“你就不怕抄家灭族?”太后的目光愈发的犀利,还带着浓浓的审视和威胁。
“民女乃是孤儿,自幼父母双亡,是被师父捡回去抚养长大、教习医术,已没有家族可灭。”这句话,师落影说的十足十的真,是前世的她,也是今世她重新给自己的身份。
属于影落,而非师落影的身份。
看着师落影坦然的模样,太后许久才无声的叹了口气:“也只有你这种无牵无挂的人,才敢对哀家说这话吧?何其悲哀啊,偌大个太医院,竟无人敢对哀家说真话,眼睁睁看着哀家被这毒日日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