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青年身量极高,身穿喜袍,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
眼蒙薄纱,薄唇殷红,秾艳似修罗,手里却盘着白玉佛珠。
沈姒点点头,“沈姒见过王爷。”
顾怀瑜薄唇轻勾,轻笑一声,“都说沈家娘子虽患心疾,却温良淑德,恭谨有方。”
他说着走近,白玉修长的手掐着沈姒的下巴,视线有如实质在沈姒的脸上来回逡巡。
怎么这女娘的眼神如此天真单纯?沈家满身铜臭的还能养出这样稀奇的人?
难不成沈青安随意给他塞了个女娘,借用了沈家娘子的名目?
这样打量的目光让沈姒从尾椎升起一股森然寒意,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却隐约有股血腥味传来,沈姒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顾怀瑜薄唇轻勾,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王爷先前去了一趟北镇巡抚司,尚未来来的及梳洗。”一旁的太监笑眯眯道,“王妃不必害怕。”
不必害怕?
沈姒脸色更白了。
北镇巡抚司,是锦衣卫的刑狱机构,顾怀瑜专门用来审讯朝廷大臣的地方。
刑部和大理寺问罪仅仅是革去功名,一旦进了巡抚司就是鱼肉,任顾怀瑜宰割。
沈姒声音都在发抖,“不、不害怕。”
顾怀瑜轻笑,声音带了几分愉悦,“是吗?”
“既然不怕,乖,过来伺候本王沐浴。”
顾怀瑜笑容不变,却让沈姒觉得森然可怕,更像是雄狮无聊逗弄宠物的感觉。
不敢再动想,起身跟着顾怀瑜去了汤池。
下人鱼贯而出,顾怀瑜站在屏风后,将手里的珠串随意扔到沈姒手里。
沈姒看着珠串上的血迹顿感头皮发麻。
待顾怀瑜步入汤池,沈姒取了鱼沿打理着顾怀瑜的头发,血迹在汤池层层洇开,沈姒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手抖的更厉害了。
“不和本王共浴吗,王妃?”顾怀瑜的手指在池沿上有停顿的敲击,好整以暇的问道。
“臣妾侍奉王爷就好。”
话音刚落,敲击声突然停了下来,汤池变的安静沉默,沈姒连忙改口,“这就下来。”
敲击声恢复,顾怀瑜轻笑,“王妃甚是乖巧。”
她瑟缩的靠在汤池一角,装作忙碌的样子用布巾擦洗身体。
余光看见顾怀瑜支着头静静看着她,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薄红,随即整个人都沉入了水里,“咕噜咕噜”像鱼一样吐着泡泡。
顾怀瑜唇角的弧度勾的更大,他伸手在白玉汤池里晃动,抓住什么一样缓慢往上抬,紧接着,沈姒整张脸从水面露出。
女娘长睫沾着水,湿漉漉的粘在一起,整张脸潮红,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他的手指缓缓向下,掐住了纤细脆弱的咽喉,用力就能攥碎。
看着还想继续扮演小鱼的沈姒,他看着她颈上的红绳,略带兴趣的勾起,一块碧绿通透的镂空玉佩浮出水面。
样式被雕成了镂空的芙蓉花,玉身上是疏密不一的阴线。
“这玉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怀瑜目光垂落,眼尾带着几分凌厉。
沈姒在他面前不敢撒谎,“是、我阿娘给我的。”
“我自小就带着。阿娘说是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这玉却不是钱庄信物,不然沈青安早就拿走了,哪里还需要江兰如大费周章指使谢言正来骗取?
沈姒看着汤池里的粉红,怕自己下一秒被拖入巡抚司,声音都在打颤,“我没有骗王爷,真的没有。”
顾怀瑜只是掐着她的下颌看着她被吓哭的眉眼。
脑子里确是那张幼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精致可爱,软糯乖巧的雪团子。
“你竟长这么大了。”他声音带了几分柔和,松开了钳制。“我记得你乳名叫明珠?”
“啊?”她满是迷茫疑惑的看着顾怀瑜,“你、、你怎么知道?”
想起他之前去了巡抚司,沈姒连忙说道,“爹爹做了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
看她防备,顾怀瑜笑了一声,“在乱想什么?本王要是拿捏丞相,还用不着借你的由头。”
“你脖子上带的那块玉,是我母妃的物件,你阿娘曾经救过我的命。”
“这玉是我母妃心爱之物,芙蓉饕餮玉佩。后来一分为二赠予你阿娘,和我的是一对。”
过了几息,贴身太监游锦已经将玉篆取了过来,这两个玉佩确是一对,一阴一阳,严丝合缝。
沈姒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玉是她从小戴大的,可是不曾想过竟能和顾怀瑜手里的合二为一。
是一朵完整绽放的芙蓉花,疏密不一的阴线错落有致,上面是完整的饕餮纹。
“这是当年你阿娘离开时母妃亲手赠予,我不会记错。”
“可我没什么印象。我六岁的时候得了天花,嬷嬷说我当时高烧,忘记了很多事。”
她没将嬷嬷的话当
回事,以为是什么不打紧的事,现在看来自己上辈子竟听信了谢言正的话,和他私奔,真是蠢的可以。
“无碍。”顾怀瑜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声音轻柔,“你我既已成婚,只要乖巧,我自然护着你。”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姒,隔着水雾眼神朦胧又暧昧,随着靠近,沈姒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呵——”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想什么呢?”
这女娘怎么会如此单纯。
“王爷。”游锦的声音有些低,“宫里来话了。”
屏风后人影走动,有人停了下来,恭敬道,“王爷,传陛下口谕。”
见要商议要事,沈姒准备起身穿衣离开,顾怀瑜抬眼,“明珠,你也听着。”
“啊?”沈姒眼里满是茫然。
宣读口谕的人念道,“皇叔,数月前,礼科给事中和工部员外郎等联名弹劾皇叔擅权贪墨、挪用税银一事已被丞相查明是为栽赃陷害,无稽之谈,挑拨手足之情也。”
“朕已命丞相将佞臣杖脊流放充军,知皇叔结秦晋之好,特备厚礼。望皇叔顾全国体,与朝中肱骨大臣勠力同心,莫离心离德,方慰朕心。”
结束后,屋里一片寂静。
顾怀瑜挑眉看向沈姒,“听明白什么了?”
沈姒坐在水里,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很好,她紧张了。
顾怀瑜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兴趣更浓,“怎么?”他手指敲着池沿,饶有兴趣的等着。
沈姒像差生突然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一样,脸上故作镇定,“啊?”
“我没听明白,能、能再念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