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飞檐翘角,庄重典雅,大门上的铜钉闪烁着金光,与红墙相映。
门前两旁,站立着身着甲胄的卫士,他们面无表情,目光坚定,神情肃穆。
摄政王府大门前乌泱泱跪了一片,上至五品大官,下至太监。旁边还有几个昏倒的,却没有侍卫上前拖走。
最前面的跪着一排在宫里的太监,最中间的磕的满头都是血,青石板上血迹斑斑。
顾怀瑜眉色阴沉,手里盘着白玉佛珠,一粒一粒的送着,蟒袍下摆轻轻摆动。
门口一片快要压死人的寂静。
这大门还是别逛的好。
沈姒连忙拽住要往顾怀瑜身边跑的小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
小孩儿却像条泥鳅一样溜走了。
神色之中满是得意,冲着顾怀瑜欣喜的喊道:“皇叔!”
沈姒猛地看向台阶上的人。
什么?!
这就是当今天子?
前世望春楼里不乏大官,有几个喝多了花酒胡言乱语,道是顾怀瑜欺负天子年幼,还妄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百官。
沈姒一直以为是那些人夸大其词,喝多了胡言乱语。
看今日,原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永顺帝看着沈姒眼里的茫然颇为得意,“你没认出来朕没关系。朕不会降罪与你。”
“毕竟朕向来不拘一格,爱出奇策,恕你无罪。”
沈姒低头没有说话,合着皇上的奇策是爬墙?
毕竟是面见天子,她连忙跪下依照礼数行礼。
刚跪下永顺帝就摆手示意平身,“不必跪了。你既是皇叔的王妃,与朕也算是连枝同根。”
永顺帝眉目傲然,特意将自己的眉眼的笑意敛去:“本想治你欺君之罪,不过皇嫂既然带我找到了皇叔,还是算了。”
天子金科玉律,帝王心思向来难猜,怎么还有人堂而皇之的告知于众?
永顺帝拿腔拿调朝着顾怀瑜走去,“皇叔,你称眼疾未愈闭门谢客,好几日都不来内阁处理朝政。朕实在想你,只好亲自出宫来找。”
身为天子私出皇宫,他说到最后声音里有几分心虚,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臣子,“都起来吧。是朕让车马先行,和你们没有关系。”
地上没有人敢起来。
甚至把头埋的更低了,企图让顾怀瑜眼里犹如实质的杀人视线可以略过自己。
昨日皇帝见顾怀瑜还是没有来上朝,气的在殿上撕了折子大哭,非要立马就去找顾怀瑜,大臣太监好说歹说的劝住了。
谁能想到,这永顺帝脱了龙袍,让几个小太监驾车将他带出了宫。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底下臣子在心里哀嚎。
谁家皇帝这样出宫,连个护卫都不带的?
这是幸好没有遇到问题,要是死了残了,整个大梁都会彻底停摆。
朝廷势力倾轧,波及无数人的利益,足以让时局动荡,再现乱世!
永顺帝见顾怀瑜不说话,知道这次是自己做错了,“皇叔,朕知道错了。”
顾怀瑜脸上满是沉郁阴沉,浑身的低气压让自小就被顾怀瑜教导的永顺帝心惊胆战。
顾怀瑜听说皇上擅自出宫,带人纵马急寻,看着穿着一身寻常锦袍的锦袍,心里满是觉得此人不争气。
心下又寒了几分。
身为天子,肆意妄为,幼稚不明事理,分不清局势,看不懂大局,这些都可以教,可现在连一个皇上的本分都不能恪守。
要他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这简直是扇了满朝大儒的脸面。
顾怀瑜的眼睫低垂,遮去眼里的寒光,眼角眉梢满是压抑:“陛下没错。”
他的声音似往日一样温和,却让底下跪的近的臣子身子一抖。
这简直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话轻飘飘的,却有千斤重。
永顺帝眼睛瞪大仰头看着顾怀瑜。
“错的是给陛下出主意的侍监。”顾怀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错的是放松警惕的金吾卫,随意放行的禁军,以及这些没有劝住的大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何错之有?错的是小人故意蒙蔽诱导。”
顾怀瑜扫了一圈跪着的大臣和太监,众人满头冷汗,战战兢兢。
小人二字让永顺帝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皇叔,这个主意是朕——”
顾怀瑜一撩袍摆跪了下来:“错的,还有微臣。”
王府雅雀无声,沈姒跪下不敢起身,偷偷抬头看向跪的笔直的顾怀瑜。
心中满是震惊。
顾怀瑜跪下了?!
名声能止小儿夜啼的人跪下了!!
他难道不是应该暴怒,然后赏皇上一个耳光,把他赶回皇宫吗?
怎么跪下了?
沈姒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跪好低着头安安静静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永顺帝神情错愕,“皇叔为何跪下!快起来!”
顾怀瑜有圣上亲赐见帝不跪特权,这特权建朝以来只有一人享过。
可见顾怀瑜在永顺帝心中地位之高,何其重要。
抛开皇上的身份,永顺帝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七岁登基,朝廷忠奸混做一团,宦官当道,群狼虎视眈眈。
他谁也看不透,斗不过。
所有人谄媚讨好斗不过是为了挟持他号令百官。
只有他的皇叔,是真心辅佐他。
永顺帝对顾怀瑜言听计从,上朝时看不见顾怀瑜,他都心神不宁。
可顾怀瑜跪在地上,整个人任永顺帝拖拽,纹丝不动。
顾怀瑜一字一句道:“今日当值的太监,金吾卫,禁军,皆下北镇巡抚司处以极刑,枭首示众。”
永顺帝一听脸色惨白,大声喊道:“皇叔!”
这里面可还有一个他最近特别喜欢的小太监!
“微臣,辅佐不周。”顾怀瑜声音淡漠,像是不在说他自己:“以至于陛下玩心不改,私出皇宫,险些酿成国本动荡的大祸。请陛下杖责微臣五十,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