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歪门邪道”不再纠缠,侍卫时刻戒备,甄会好依然不踏实,心里很不安。“东邪”如鬼魅,万一坏蛋出尔反尔怎么办?毅王府不能出事,她整晚被无形的压力煎熬着,拿垫在身下的稻草出气。此地不宜久留。天公不作美,世间万物被茫茫大雾笼罩,百米之外辨别不清方向,走或留都有风险。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此天气歹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冒然作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姐点儿背,连累身边的人,非常抱歉!精神不振的她上了马车,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静静当木头人。她太困了,自然而然会周公。
一路上,除了毫无心机的甄会好,高手时刻保持警惕,确保王妃能睡一个安稳觉。他们沉默不语,“哒哒哒”的马蹄声响个不停。大伙担心“嗓音”扰乱某人清梦,根本用不着操心。看到他们一个个安然无恙,她那紧绷绷的心弦得以放松,马车颠簸有助于入睡,没过多久便酣然入梦。如此高枕无忧,刚出“虎穴”,不怕又入“狼窝”?王妃心态真好!关乎众人的安危,大家没有一丝一毫懈怠,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刻钟,两刻钟……时间一点点流逝,未有冒失者或挑事的闯“禁区”。前哨与负责断后的暗哨都是依靠树木或者地势居高临下,侦察情况。前哨一直未发现异常情况,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谁在说话?喑哨闻其声,未见其人,发出“哇——哇——”乌鸦叫示警。看来即将面临一场厮杀,众侍卫守着马车周围,提高警惕。钟离珣看着熟睡的王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同时将毒针握在手中。
慢慢地,可疑身影出现,原来是一老一小“祖孙俩”。只要侍卫一个小动作,来者死得悄无声息。这一刻,掌握他人生死的二人面面相觑,杀心暂停,戒心不减,静观其变。老者一边走着,一边唠叨,偶尔抚摸身旁的那小脑袋;孩子听着、笑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儿。孩子的腿有点瘸,若是走得慢看不出来,速度快了就会露馅。“孙儿”时而或拉或推,让“爷爷”避开高低不平之处,原来老者是一位盲人。暗哨发出三声“哇——”将一级戒备降为二级,自己仍不敢大意。即使双目失明、腿脚不便,那又如何?高手在民间,有的会用脚做饭,有的用嘴叼着笔作画……
向来说出手时就出手的侍卫迟疑不是同情弱者,而是孩子长得过于“显眼”,分辨不出是人还是猴。兄弟俩无法确定眼中看到的是真是假,障眼法?暗哨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那俩人。一个时辰后,城门就在前面,孩子用围在脖子上的头巾遮住自己的真容,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此刻,侍卫已无杀心,眼中有些酸涩。那头巾能阻挡世人异样的眼光,擦不完孩子流不尽的血泪。
孩子遭遇了什么,没几人说得清。小小年纪,身世令人唏嘘。对于他的出生没有人欢喜,村民视为不祥,因为他是“毛孩”。两位帮忙接生的老妇被吓得不轻,善良又热情的村民因此翻脸无情,要求烧死“妖怪”。这对夫妻来历大家不清楚,看样子有难言之隐,村里人能够理解,看着二人面善才好心收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可怕的结果。为了恢复村子往日的安宁,村长只能要求这家人离去,或者按照大家的话去做。孩子的父母苦苦哀求,无济于事。
产妇看着怀里的婴儿泣不成声,一连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这是贪吃惹的祸,一种酸野果她曾经吃了不少。身上多次发痒是胎儿向母亲求救,可惜当事人未能明白。另外,孩子的祖父就因毛发旺盛,遭遇过被泼狗血、污水,无论到哪儿都有人说三道四,只能被迫在山林生活,日子过得艰辛。幸好传承香火的独苗长得不像父亲,不用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后来,父母死于蛇毒,儿子了无牵挂,回到尘世中。
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烧死,作为父母,当然舍不得;离开,天下虽大,孩子长得如此特别,注定会被无数的唾沫星子淹死。身体虚弱的产妇受到打击伤心欲绝,睡得昏昏沉沉。丈夫心疼妻子,没有打扰她,悄悄抱着儿子出门。他是去祭拜父母,也希望父母在天之灵能保佑孩子。路途较远,他不忍心让妻子受累。虽然夜已深,月光不错,自己的眼力也不差,借助火把,走夜路不是难事。看着怀里的小生命,老实的汉子心里一阵阵发酸,脚步变得沉重。因为有心事,没留神脚下,失足滑下陡坡。孩子被一根小树苗挡住,没有掉下去。汉子努力往上爬,很不走运,抓了不牢固的枯枝,结果彻底滑下去,受了伤,整个人也昏了。滑下去,只需片刻时间;爬上来,要绕远路,费时费力。过了两日,多处受伤的汉子终于来到出事地,只是孩子无踪影,地上也没有血迹,从此,他踏上漫长的寻子之路。产妇醒来没见到人,急忙出村寻找。命运开了天大的玩笑。夫妻俩走的方向不同,等汉子回家作短暂停留,发现一切已改变。以前,他有时出去打零工,离家三五日,时间紧迫,来不及打招呼,妻子会耐心等候。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无辜的小生命不见踪影,生死未卜,当娘的心急如焚,如疯了一般跑出去。天意弄人!孩子是在傍晚出生,虽然见过的寥寥无几,可谣言使得人心惶惶,看着这家人离去,恐慌的村民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可怜的
婴儿虽然不见踪影,但是没有从世上消失,未能如那些村民所愿。孩子被一头狼盯上了,只是叼着,狼并未起杀心,或许是想让自己的独子玩一玩。半道上,一头迷路的小野猪出现,美味岂能放过,狼将“无用之物”弃在一旁。孩子被一群猴儿发现,带走,并且一起生活。一年之后,一个“恶鬼”逃犯无意间看见这一幕,先是觉得奇怪,接着欢喜,“小怪物”能不能成为摇钱树?一个无比恶毒的计划在心里生成。一个可恶、一个憨傻的无赖听命于他,二人费了好些工夫,终于抓到孩子和三只猴儿。某日,“恶鬼”割下孩子的一块脸皮,换上猴儿的,再用布条包紧,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心肠如此狠毒,手段如此毒辣,憨傻无赖吓得胆战心惊,内心盼望孩子就这样默默死去,省得再次受罪,没想到这孩子顽强地活下来,活在人间地狱。第一次“换肤”动静太大,虽说是僻静的山洞,“恶鬼”担心被外人听见,行藏败露,残忍地灌下哑药。有时,洞中还会有从别处拐来的小孩,待不子多久便转手。造孽啊!
一年后,看着猴脸孩儿和那双因爬树造成变形的手指,吃着小家伙摘的果子,“恶鬼”得意洋洋,做着发财梦。一日,“恶鬼”贩卖女人得到一笔钱,下山了,顺便带上可恶无赖。一个在青楼寻欢作乐,一个“喜欢”盯他人的钱袋。山洞由憨傻的看守着,没事儿。那傻子曾提过“怪可怜的,放了孩子吧”,使得自己头破血流,得到教训,怕了。此刻,老实人看着孩子,始终良心不安,害怕自己死后下地狱,想着孩子又将承受撕心裂肺的折磨,犹豫再三,放了无辜的小生命。“孩子,快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被坏人抓住,就算被野兽掉吃,也好过这样子。”这是他对孩子最后说的话。可怜的孩子虽然不明白,出于本能,逃。孩子离开了,他也悄悄溜走。半路上碰到“小恶鬼”,得知“摇钱树”没了,恼怒的“小恶鬼”随手捡起一根棒子,将人活活打死。这些被一个樵夫看见,于是报了官,可惜没抓着,只是那山洞暴露了。
除了害怕,孩子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犹如风中的落叶,不知会到何处。出于本能躲避危险,不幸滚下山坡,幸亏被好心人发现,带回村里,村民过得清贫,没有坏心眼,看着受伤的苦命人,有点见识的村长能猜出几分。条件有限,虽然孩子保住性命,腿留下残疾。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孩子怎么办?一老一少相依为命。慢慢地,孩子不再害怕,有时会带着别家的孩童爬树,摘果子。
寒来暑往,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官府调查人贩子之事,能干的狗儿帮忙,丧尽天良的不法之徒落网,官府对其的处决别开生面,百姓心欢喜,跟过年似的。孩子看到身上沾着粪水的“恶鬼”本能惧怕,又看到蛆虫在其脸上横行,头一回开心地哭了。
这一天是爷孙俩每月一次探望亲人的日子,城里住着孩子的“母亲”和“弟弟”。眼看着就要到了,二人心里高兴。突发“追逐赛”,无辜的孩子被撞倒,头巾散落,露真容,路人驻足,指指点点。孩子手足无措,害怕极了。
“嗬,这不是大师兄吗?许久求见。这造型……真别致!行为艺术,不错嘛!说实话,这番捯饬让我差点没认出来。怎么在这里呀?若是到闹市亮相,万众瞩目!绝对震到一大片,回头率那是百分百,不想出名都难。来,让大家好好瞧瞧!各位,怎么样?酷吧!潮吧!点赞哪!要不下次让大师兄整个更出彩的造型?求赞助,一个子儿不算少,要是票子也不嫌多,诸位的支持是大师兄前进的动力。谢谢!哎,别走哇……”
海棠不放心黑豆豆姐弟俩,时常探望。老者的女儿也住在此处,这才让一姐正巧碰上。她听到那些伤人的恶语,起了恻隐之心,注意到孩子。钱?一个个都是为生计发愁的百姓,哪儿来的闲钱?蓝天那犀利的眼神盯着旁观者,目光如刀,路人不寒而栗,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