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傅没了,太傅府没了,没了太傅庇佑,董府也没了,有人吹嘘不已。
数时辰前,董行出府之时,董道也入宫请罪,自知罪孽深重,死后要下地狱的。他来是为水云间求情,不希望那人走同样的路,这一切人和事凌柏寒都了解。他与天子谈了半个时辰,最后他了无牵挂、了无私心、了无生趣,回府后睡了过去,双眼再也没睁开。主子被不成器的逆子气死,管家悲愤,嚎啕大哭,此消息瞬间传开。
董道死,董知一家人大喜,高兴得想要敲锣打鼓。
他们趾高气扬,打算接管太傅的家产。哪知太傅府已被官府守着,礼部负责董道身后一应事宜,就连他们董府也被封,因为那也是太傅府的产业。他们被赶出来,穿着下人衣裳,用布条挽着发,如丧家之犬。怎么办?想投靠外室,真是痴人说梦。他们被迫抱头鼠窜,因为石块砸身上好疼。世上雪中送炭的稀少,落井下石的真不少。
董道生前把夫人的嫁妆一分为三,给了爱护幼弟的三个女儿。府中产业有一个儿子喜欢,叫“奇斋”的铺子,还有一个可钓鱼,收成不错的庄子,一起送给明星。送邢武的是武小子曾夸赞过的一匹白马,邢武悲喜交加。送给一姐银票一万两,因为明星说“姐爱钱”。他还给了官府一万两,感谢官差大力支持。忠心的管家父子也有两个上等庄子傍身,交给自己人打理,父子俩离开伤心地。三岁的孙儿也收到两处上等庄子,还有一道帝王手谕,能保一次命,董道希望这机会永远用不上。至于其他,他全部上交国库。
明星成为打开董道心结的钥匙,他的特殊技能被相关部门赏识,成了半个公职人员,有时的确能帮上忙。明父曾有多生气,如今就有多神气。为何神气?这个不能说,他心里明白。呵呵,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借儿子的光被调到吏部。
官府澄清水云间的污名,矿场被官府正式接收。水云间大展身手,将功推给上级。事情有条不紊进行着,太子一行人回京。他的幕僚见主子出去这么长时间,人憔悴一些,精气神倒是不差,笑容也多些了,好事,就应该出去多看看。圣上英明!
二姐让人把五份礼物带到甄府,亲人每人一个,包括嫁作他人妇的妹妹。收到平安结,甄夫人更心疼了。侍卫告诉他们“王妃无事,休养便好”,甄家人稍稍心安。
姐儿享清福,四天后,身体好些了。她让武颜回去,做更重要的事。一姐若是没空,蓝天会过来看看,说姑娘该知道的事。
这丫头不知祖母因打她心里难过,又对孙儿放心不下,在朝阳呆得难受,回老家去了。唐仪担心婆母胡思乱想,陪着她一道离去。钟离书也走了,是被气走的。他在府中又瞧见另一位同样没规矩的野丫头,那人没理他,翻了一个白眼,大模大样走出王府。(啰嗦三藏,姐的事多着呢,哪有闲工夫听。王府不尊重王妃,姐没必要给脸。)他原本打算多呆两天,京城都没逛,真亏。帅哥不知野丫头的来历,侍卫心知肚明,三缄其口。哎,生活无趣,王府无趣,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吧,至少有人陪着聊天。
二姐惦记的母子来到京城,进了毅王府。离开之前,母亲征求过儿子的意见,儿子回答干脆,“去!义母好!”乳臭未干的小子看人挺准,来接母子的侍卫心里乐。没什么可收拾的,带着随身衣物说走就走。
经过交谈得知,母亲仲雨萱,二十七岁,孩子花仲春,六岁。母亲字写得不错,对作画略懂,女红令人称赞。母子暂时被安排在“翁归”,两人心安,住得踏实。小春可以同别的孩子一起学习。仲雨萱跟王妃谈了两刻钟,苍白的脸庞有些泛红,孩子虽然没有听明白,看到母亲和义母都笑,他也很高兴,眼睛一眨一眨,盯着义母手里的画,那是姐儿的涂鸦之作,辅助说明大家接下来该做的事,要求图文并茂。姐儿画的是“乌鸦喝水”,图与文字搭配更有趣味。看到仲雨萱有些激动,看到小春眉开眼笑,姐儿猜想这一步可行。
孩子的书画册没什么难度,姐妹们能搞定。让人费神的是颜色画,姐没有经验,图画,还有文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姐来到毅王府给姐儿带来二千五两银票,顺便告知有关董道的消息。一万两哪,众姐妹都高兴,一姐留五千两为员工谋福利,自己留二千五百两,另外二千五百是二姐的。严格意义上说,这些钱都是二姐的。人不能贪心,对于一姐的安排,他们无不赞同。
对于颜色画的要求,是让世人用另一种眼光欣赏,媚而不俗,媚中带雅。伤脑筋的也有众姐妹,受传统春宫画的影响,想法被桎梏。此事急不来,先缓缓,反正大家都还有事做。
董道一事已了,一姐让人做羽绒服,是给老爷子的,姐曾说过,重诺守信。老爷子兴致勃勃地穿上新衣,轻便保暖舒适。他收到礼物,当然亲自感谢。
二位姑娘考虑事情比别人深远,解除一个个危机,把危险降到最低,让百姓尽可能安居乐业。有幸遇见厉害姐,这是老爷子的福气。
看到一姐有心事的样子,他笑道:“原以为一姐无所不能,居然还有为难的时候。”
明星幸灾乐祸地说:“姐
想看那种画,没人能画出她想要的。”
“哪种画?街上有不少卖画的,姐不差钱,找去啊。”老爷子没反应过来,有点好奇。
明星小声说:“就是那种……春宫图。”
“啊?春,姐儿的这个喜好不好,再说这店子里有些姑娘也懂,向她们请教也行啊。”老爷子好言相劝。
“老爷子,我和二姐在晟国见过,此画制作成画册,一份卖一千两。”一姐不相放弃这个商机,苦恼自己不会,身边人也不怎么会。
“一千两?”老爷子吃惊。
“一……一千两?”明星非常吃惊。
“用金丝楠木盒子装着,作为贺礼送新人。眼馋不?”
“太眼馋了。”老爷子想起跟随二姐的俩侍卫曾生气的事,明白原来是姐不安分。
“姐,我会画小动物,行不行?”明星喜欢钱呀,更想要自己赚钱。
“你的事先不急,先管好‘奇斋’,那算是董大人的念想。”董小
公子可惜了,姐儿叹息。
老爷子想了想,说道:“我想到一个人,擅作画,也画过那种画。一场火灾,他被毁容了,不知还能不能提笔。要不,我先派人问问?”
“那多谢老爷子了。若是不成也没关系,放弃这赚钱机会也没什么。”一姐笑着说。
“那不成。”
“那不成。”
老少二人异口同声,有钱赚为何要放弃。
一姐说“一求贤若渴,二宁缺毋滥。画作能否入眼:画中体现情,不是欲,画可以媚,可以雅,拒绝俗,因为俗不长久。每月十五幅,不重样。”
难怪二位姑娘为难,就算是常画春宫图的画师不一定能达到要求。
老爷子派一亲信去了乡下,颇费一番工夫打听,帅哥来到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他看到一老妇正在洗衣裳,时而用衣袖擦眼泪。他认识她,三年前,母子俩来过京城。
他问道:“大娘,我是来找阿仁的,他在家吧。”
老妇认出了他,连忙说:“在、在、在屋里呢。”
他径直走进屋,所见之人除了会呼吸,感觉不出有任何生气。帅哥站了近三该钟,床上那位如同活死人。是比不出声,不许动吗?他输了,说道:“喂,是死是活?没死的话吱一声,或者放个屁表示一下。”
无人理睬,不能放弃。
他继续说道:“死了没?死了的话,我买副棺材,省得你娘伤心了,不对,是要买两副。”
无人理睬,不敢放弃。
“仁兄宰了我吧。老爷子让我来的,你一声不吭也没反应,我说的话你充耳不闻。老爷子交待的事我若是没办成,回去后他会把我卖喽。”
“滚。”
“谢天谢地,终于出声了。多久没吃饭了?声音这么小。你起来,我说正事。”
“我起来,用这鬼脸吓死你。”
“行,你是大爷。说真的,真是正事。”
他搬来一张长凳,躺在上面。
“老天爷给你一个机会,不知道你能不能抓住。”
“机会,我还有什么机会。”
“你还会画那种画吗?就是春宫图。”
“你是说笑吧?”
京城缺少画师吗?一抓一大把。
“来钱的生意,老爷子想到你了。另外,春宫图,不仅仅是春宫图,它有别的意义。”
“哦?”
这侍卫把一姐的要求一一讲明,微笑着说:“怎么样?有难度吗?不想挑战一下?”
“这张脸真能吓死人。”
“别那么悲观,你要见的不是一般人。我用脑袋担保,起码有两人不会让你不自在。”
“要是我画不出来了?”
“画一般的画,赚小钱。”
“娘,我要吃饭。”
这一声音量明显高了一点。
“好好好,娘马上做。”
“大娘,我也饿了。”
“好,哥儿等着。”
站在门口的老妇立马答道,又用袖子擦泪水。
俩男人大口吃着野菜疙瘩汤,还有一条鸟儿“施舍”的鱼。老妇先吃完,把家里稍稍拾掇,然后三人奔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