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煊后悔不已,自己为何要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白白错过和那二位姑娘再次相遇。原来姐俩光顾书屋是他和轩兄的产业,他们和鑫闵、晟国皇室沾亲,所有收入都有两成入皇帝的私库,他们生意做得顺风顺水。
二位主子巡视,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想起那两位有趣的女子,主动提及此事。想起那两名护卫板着臭脸,如吃了苍蝇一般,他心里那是一个乐呀。女子坦然,男子扭捏,他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宁轩得知女子有两护卫,猜到煊兄遇见的姐妹正是自己想找的人。
景煊急匆匆来到阿翁衣铺,小跟班掌柜以为贵公子是来退货的,心里有了准备,还是觉得可惜,那衣裳真的很配公子。不曾想公子是为姐儿而来,他不好透露太多,对方不买账,他只能说“姑娘是主子的远房亲戚”,至于别的无可奉告,一问三不知。有迹可循,好得很。
天公作美,暖风醉人。蓝天邀请姑娘参加晟国一年一度的“女儿节”,这是女子公然会情郎的日子。情人节呀,姐们作为路人见识一下吧。
清水河畔,热闹非凡,年轻男女穿着新衣,手执鲜花,喜笑颜开。有的三三两两,神采飞扬,结伴而行;有的成双成对,轻言细语;也有人独自前行,左顾右盼。二位姑娘看到有少女将手中的花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男子有意便回赠自己手里白色的花,男子无意则是躬身行礼,表达歉意。
二姐脸黑了,自己此番穿着只是显中性,不难看出是女儿身,怎么还收到少女的花?女孩把花放在她手中便笑着离去。姐儿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笑盈盈的一姐,小声郑重地问道:“我不像女人吗?”大家都笑了。姑娘善良、率真、灵秀,这样的女子少有,他们庆幸能伴其左右,被她视为友。
蓝天不想让姑娘不快,连忙解释:“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女子的欣赏。”姐带着置疑的神情,直到看到有别的女子收到同为女子送的花,得花之人笑着将花插在发间,姐相信帅哥之言。她很开心,有粉丝,自然春风得意。
姜豪想起刚才有人碰了他一下,猛地说道:“糟了,我的钱袋不见了。”
二姐笑着,笑得有些肆无忌惮。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她慢慢收住笑容,姜豪的隐藏身份鲜为人知。蓝天等人理解为“丫头收到姑娘的鲜花,小哥怎地送人钱袋”。
“追呀!”姐想起了钱,舍不得那张大额票子,拔腿就跑,她对“快手”有点印象,一位同样中性装扮的年轻女子,一身红衣洗得褪了色。
路上人多,不能引起骚乱。红衣女跑得不快,姐跑得也不快,蓝天他们虽是高手,却是无用武之地。不过,红衣女始终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追逐游戏进行两刻多钟,穿过大街和小巷,最后来到贫民窟。红衣女主动认输,喘着气说:“钱袋里只有五两银子,还有几个铜板,不至于吧。看二位穿着不像是没钱,何必苦苦相逼呢?”
相比之下,姐妹气息平稳,红衣女心服。
姐带着疑惑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姜豪,神情凝重。狼狈豪哥朝她笑了一下,表示“银票安全”。
蓝天等人没有露面,女子间较量,他们可以假装不在场。
“这样做好玩吗?年纪轻轻有点可惜呀,知不知道被抓到会是什么结果?”姐走到她面前说道,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是无助,是不甘。
“钱袋呢?”姜豪拿着几个小钱看了看。
“跑的时候丢在河边了。”红衣女老实交待。
“可恶!”他气呼呼地说俩字,转身准备跑。
“怎么呢?”姐抓着他问道。
“爹的遗物在里面。”他心里有些沉重。
“还等什么,找哇。”姐急了。
一行人往回跑,红衣女有愧,也加入其中,跑啊跑啊,大家来到河边,躬着腰,目光在地面一寸一寸扫过……
过了半个时辰,几双眼睛都盯到一物,啊……找到了。姜豪打开袋子,看到里面那颗如黄豆大小,有瑕疵的黑珍珠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真不容易,也是由于那钱袋太普通,就算有人看到也不在意。红衣女眼睛红了,她想为自己做的错事道歉。
一名穿着寒酸的少女看到她说:“小风,你娘摔倒了,快回去看看吧。”
“好,谢谢你。”女子小风如男子躬身行礼道歉,准备离去,嘴里还嘟囔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二姐一把抓住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看她那么诚心帮着找钱袋,做出不光彩的事或许有隐情。再说,其母若是摔伤了,有钱看大夫吗?
一伙人又急忙往贫民窟赶,好不容易到目的地,二位姑娘叉着腰弓着背直喘粗气,好久没这么累了。此处脏乱差,面黄肌瘦的孩子随处大小便,大人习以为常。有男人打骂自己的女人,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旁人冷眼旁观……有护卫在身边,姐俩不会有事,二人将衣裳下摆提高些,小心翼翼走着,来到小风的家。屋里有两人对话,听声音估计是小风母女俩,姐儿敲了敲门,妇人心一惊,她害怕小风会出事。
为了让母亲安心,小风只能说谎,“娘,没事的,是小风的朋友。”
形同虚设的大门没有关,姐们走进几乎空荡荡的屋里,浓浓的中药味充斥着鼻腔。
“小风,你娘怎样了?”
“还好,只是膝盖青了,无大碍。”
看起来年过五旬老妇扶着墙慢慢走出来,原来她有眼疾。
“娘,怎么出来了,身体不好,要少走动。”
“伯母,您好。我和姐姐是小风的朋友。小风总是把‘娘’挂在嘴边,我们就想过来瞧瞧,打扰您了。”
“好好好,有小风陪着,老婆子死也无憾了。”
“娘,要好好的,一直陪着小风。”
“好、好。”
这时,香主进来了,他把了脉,帮老人家检杳一下,她的眼疾能治,只是被耽误了,就算治疗也不能恢复以前的眼力。
还能治?小风真的好开心,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咚咚咚”,给香主磕仨响头。
香主有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他在里屋实施针灸。
他们在大街上“疯癫”一阵子,不明原由的看客想多了,他们跑啊找啊,少男少女以为有什么活动,跑了一段路,又到河边找,不知道找什么,结果有人找到几枚铜板,一点碎银,有人找到漂亮石头,也有人找到真的玉石。
被生活磨平性子的小风,如说故事一般说起自己的遭遇。小风名叫肖风,职业是一名官家小姐的护卫。她是孤儿,十九岁,曾经幸福过,憧憬过。两年前即将成婚的未婚夫死在战场,唯一的儿子没了,母亲伤心,哭瞎了眼。婆母心地很好,她和未婚夫是青梅竹马,三人如同一家人。未婚夫没了,她和婆母以母女身份一起生活。四十出头的母亲流了太多的泪,患上眼疾,找到医术好的大夫。那大夫的儿子是纨绔,他看了肖风,想要娶她。肖风不同意,那黑心大夫表面上通情达理,实际上下黑手,让母亲的眼疾更严重,他们在等肖风低头。家里钱用完,母女俩只能搬来此处。
那大夫黑心烂肺,官府不管吗?那人基本上只为富贵人家瞧病,自然不敢胡作非为。同行看不惯他谄媚,不喜他,平时没什么往来。其弟是鹰王府庄子上一名管事,靠山很强,没有人想多事。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向谁求助?只有自认倒霉。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蓝天心里一沉,立马向主子汇报。鹰王平心静气,接着又笑了笑,很好!既然是大夫,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姐俩离开之前借口跟妇人告别,悄悄在被褥下放了二百两银票。戌时,香主再次为患者施针,这次是骑马来的,跑,太累人了。
原本打算次日动身返回,因为香主还要施两次针,大家便多留一日。一天时间,可以做不少事,姐做正事,哥做好事,比如“打苍蝇”之类的。
等到第四针施完,香主留下已配好的药,只需煎服即可。半月后,病情会有明显好转,他特意叮嘱“晚上尽量不要用眼”。天大的好消息,肖风和母亲感激得不知怎样感激才好。
安希使臣一行人离开大兴了,肖风并不知道两位姑娘的身份,能看出她们不一般。
黑心大夫臭了,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假如真那么轻易查出来,鹰王不会让香主照顾圣女的。臭,多亏香主和肖辉的心血,药粉被蓝天悄无声息放在那恶人茶水中,饭菜里。恶人慢慢身体发臭,却找不原因,此恶疾由唾液和空气传染给家人,结果一家人都臭了,家门口还被泼粪水。得此消息,肖风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很高兴。至于那名小管事,鹰王府管家出面,安排人暗访,不冤枉好的,不偏袒坏的,小管事一家作威作福,慢慢把福气折腾完了。全家十四人成为佃农,种两亩下等田,交最重的租,一辈子不能离开田庄,这也是给新管事上一课,做人要懂得惜福感恩。
母亲眼疾渐好,恶人有恶报。肖风浑身充满干劲,她整理床铺时才发现银票,激动地哭了……
鹰王得知肖风就是忠义府小姐的护卫,在府中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便要了过来,跟着府里护卫训练,其母也在王府做有自由身,可随时离开的下人,打理府里的菜园子。肖风心里又甜又暖,苦难过去了,谢谢各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