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

    雨后明月之意。

    霁月清风，和光同尘，讲究一个含敛光耀，混同尘埃，着重突出‘静’字。

    单看眼前这座圣洁无声的大殿，倒也恰如其名。

    陆北有多次地下工作经验，佘儇比他还熟练，但两人终究是太年轻，阅历方面远不如朱敬黎。后者手托铜镜，流光穿梭阵法，梳理一条通道，轻轻松松便领着几人来到殿前。

    要说他退位后只顾修炼，没干过刨坟之类的事，陆北是不信的。

    宜梁遗迹行宫众多，大小殿堂上百，屋舍足有上万，霁月作为一间主殿，藏有皇室翟家印章，有皇室大印，亦有私人印章。

    大都空空如也。

    “传闻宜梁一夜而亡，说的是支撑国家的栋梁，那几位渡劫期长老一夜间音讯全无，并非宜梁国境一夜间分崩离析。”

    两位合体期打手将货架上的匣子一一打开，其内印章俱都不在，朱敬黎看在眼中，倒也不觉奇怪，依旧是铜镜开路，寻找大殿内的机关暗门。

    铜镜法宝进可定人拿物，退可施加防御，也可用于破障、破阵、传送队友，用处多多，看得陆北很是稀罕。

    可惜朱敬黎尚未突破渡劫期，铜镜残缺并未实体，只在他手中才有用，否则陆北高低得将其打上羽化门遗失宝物的标签。

    想到这，陆北不禁念起了玄烛弓和凤阙箭，一个位居雄楚三神器，一个藏于武周皇室秘境，十有八九是陨落渡劫期留下的法宝。

    按这种说法，宜梁那几个渡劫期，也应该留下了法宝。

    “妙哉！”

    陆北话音落下，朱敬黎刚好找到机关暗门，开启后，内有四四方方的黑色石匣，他没有让两个打手代劳，亲自上前将石匣捧了出来。

    陆北一秒到场，拉上佘儇强势围观。

    天剑宗和武周皇室正值蜜月期，大家组队下副本，分配收获按人头来，见者有份。他和佘儇吃点亏，两人拿一件，只要盲盒里面的东西，一看就造价不菲的石匣便归朱敬黎好了。

    朱敬黎开启石匣，内有一方无字大印，龙盘于顶，脚踏四方，一看便是皇室之物。

    “可惜了……”

    陆北没看出什么门道，朱敬黎却是直摇头，主动解释道：“此印合宜梁国气运，传于代代天子之手，宜梁龙脉已断，气运不存，这枚大印也就没了神光。”

    “那你还要不要，不要就归我了。”陆北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开口道。

    朱敬黎眼角抽抽，提醒道：“陆宗主，这是皇室王印，牵连一国气运，你要它做什么？”

    “回去当镇纸，不行就垫桌脚。”

    “……”

    朱敬黎收起大印，直面陆北的不满，表示接下来的宝物由陆宗主先挑选，只要不是涉及家国江山一类的社稷重器，陆宗主想要多少都可以。

    陆北果断点头，他没想过造反当皇帝，大印于他无用，拿了只能回去当镇纸。一番说辞，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好下手，朱敬黎这么上道，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片刻后，朱敬黎搜完霁月宫，脚下不停，直奔另一处大殿。

    与此同时，几方势力都已抵达，穿梭各个殿宇，寻找大自然的馈赠。

    宜梁秘境位于二十三国腹地的离郯国，不在几方势力的国土之内，占据秘境意义不大。奇花异草虽珍贵，他们家大业大却看不上眼，首要想法便是寻宝，能拿多少拿多少。

    不够了，便去找其他几家索要。

    在此之前，几方势力都没想过掀桌子，尤其是玄陇的桌子，不到万不得已，武周和雄楚都不想碰。

    ……

    一个时辰后，以朱敬黎为首的皇室一方，在无名大殿前，碰到了以朱原为首的皇极宗一方。

    忽略佘儇，两边皆有四个合体期，纸面数据谁都不虚。

    但事实……

    陆北踏步上前，视线扫过朱原四人，客客气气道：“四位大长老，皇极宗统领陆北有礼了，近来修行有些困扰，四位大长老是一起指点陆某，还是一个个来呢？”

    “小贼好胆，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

    朱原倒是很硬气，昂首直面陆北，眼眸魔焰闪烁，颇有二话不说，一雪前耻的架势。

    可惜队友不给力。

    朱恒太怂，陆舟被陆北打到没了脾气，朱修竹是名声在外的老荀彧，三人都不愿和陆北发生争执，拖着朱原退避三舍，劝他莫动肝火，气大伤身。

    确实，朱原一生气，就会动手，然后受伤。

    朱敬黎看在眼中，心下无比得意，顺便给重孙女朱齐澜点了个赞。

    皇室和陆北本无关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即便有狐二作为纽带，陆北的第一身份也是天剑宗宗主，现在却不是，只差一个孩子，双方便可彻底捆绑在一起。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俩什么时候造人呢？

    不造人也没关系，先来点中间的过程，事关一方宗门和国家，足以上升到和平稳定的战略层面，过程绝对不能省略。

    遇到皇极宗四人组，意味着周边区域被探索差不多了，可供己方势力活动的空间缓缓缩小。

    终于，朱敬黎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出现了。

    大殿前，赵氏兄妹挡在剑凶独孤身前，后者越过两人，视线锁定陆北，泛着诡异的光。

    “陆宗主，又见面了。”

    独孤上前一步，周身剑意氤氲，赵无垢脸色一沉，不等他继续开口，抢先道：“独孤，此地不是前线，你且冷静一些。”

    “剑锋所指，皆为沙场，目光所及，万丈白骨……”

    “某，却是等不了了。”

    独孤喃喃自语，周身剑意再难压制，推开赵氏兄妹，一步踏出，磅礴剑势冲天而起。

    刺目剑光贯穿云霄，搅荡八方雷霆，滚滚剑势混杂杀机，汹涌澎湃淹没而下，仅是一瞬，便充斥了整个山脉，凝固空间轰鸣响动，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陆北双目一凛，逼人剑气宣泄而来，丝丝缕缕缠绕身躯，竟让他的剑体感觉到了一丝痛意。

    是个强敌！

    不朽剑意缓缓荡开，炙白剑柱冲天而起，打破高空雷云，轰击出好大一个缺口。

    翻腾的阴云中，两团漩涡一正一逆，两颗巨型云眼宣誓领土，飞速朝周边侵吞扩张。

    中央交锋处，两股强横剑势彼此倾轧，裂缝收缩塌陷空间，狭长的黑色细缝蔓延远方天幕，径直将秘境中的世界截成两半。

    天，

    裂了。

    狂暴气势对碰，在场中人艰难站立，迫不得已连连后退。

    独孤诡异的双目缓缓清明，一张尚且和善的面孔，此刻须发飘扬，异常狰狞。

    “某学剑多年，曾有四次拜访不老山天剑峰，奈何九剑长老皆是废物，无一人剑意能让某眼前一亮，他们连最基础的九剑剑意都学不好，遑论闻名天下的不朽剑意，四次拜访皆是失望而归。”

    独孤的双目越发明亮，人如凶剑，肆意绽放血红之光，侵染剑意，更是将半边天幕搅成了翻滚不息的血海。

    他继续说道：“闻陆宗主一统天剑宗，以不朽剑意称雄武周，某心向已久，今日只想向陆宗主讨教一下不朽剑意。”

    “只是比剑？”

    陆北双目绽放金光，沉声道：“剑凶独孤，你的剑意可比你直白多了，这没别人，大可把心里话说出来。”

    “如果可以，某也想杀了陆宗主，又或者死于陆宗主剑下。”

    “这还差不多。”

    “桀桀桀桀————”x2

    两声爽朗大笑散开，下一秒，两人视线对碰，撞击电弧，同时消失在原地。

    无声间，两柄大剑相抵。

    狂暴气流涤荡，扬起大殿前石板，轰一声压碎成齑粉，随万千剑气搅碎金铁交鸣，数百米高的尘埃气浪滚滚铺卷散开。

    轰！！！

    一声巨响，炸在众人心头，直面两名绝顶剑修相争，入眼剑光纵横，每一击皆是毁天灭地。心生畏惧的同时，又不愿错过这场龙争虎斗，一个个撑起防御，退至安全区域围观。

    这一退，便是百里。

    轰————

    一个蘑菇云原地升起，炸碎楼台殿宇，千年前的阵法无力维系，在交锋的一瞬间破碎，成千上万的屋舍夷为平地，看得赵氏兄妹很是心痛。

    他们不想让独孤和陆北搭话，就是怕他发疯。

    尘埃之内，血光和炙白相抵，狂暴能量蔓延，影响至天象，红色魔龙和白色恶龙泾渭分明。

    陆北踏步上前，察觉到体内不朽剑意的躁动，面色逐渐狰狞，压得独孤双脚犁地，连连怒吼亦是无用。

    独孤剑拳轰出，直奔陆北胸口，后者无视拳印，大手一扬，直接扣在了独孤面门。

    一声闷响，陆北身躯一晃，嘴角溢血，紧扣独孤面门的五指猛地收紧，剑指缠绕不朽剑意，压得一颗脑袋咔咔作响，污血飙涌喷溅。

    指缝中，独孤的双目转至红色，狰狞的同时，无限狂喜。

    “快哉！”

    轰！！！

    红光高涨，压迫铁剑碎成数截，余势不止劈落在陆北肩头。

    长剑点地，一道血光自陆北肩头延伸至腹下，他闷哼一声，断剑直插，没入独孤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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