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怨念能有多深?
深不见底,昏天暗地。
“侯爷?”
许知淮瞪大双眸,惊讶出声。
“您这话我听不明白。”
什么野心?
她不在乎长公主有什么野心,她担心卫漓查出她的底细……若他知道她是谁,一切都全完了。
卫漓哼笑一声:“你一心往上爬,前阵子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太子妃之位呢。今儿怎么装糊涂了?”
“侯爷……太子妃之位,与我来说只是奢望,我也早就无欲无求了。”
“许知淮,你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卫漓隐含怒气,神情不悦。
许知淮见他有心怀疑自己,故作伤心地低下头:“侯爷为何不信我?”
“信不信的,没那么重要。就算你的野心再大,本侯也有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许知淮顺势附和:“侯爷说得是。不过方才侯爷的话,我还是没听明白?长公主祭拜亡儿,出行低调,这本是一件小事啊?”
卫漓淡淡道:“长公主从不说闲话,也从不做无用功。你既然知道她是怎么出宫远嫁的,你就该知道她心里藏了多少恨?”
许知淮谨慎发问:“侯爷,您就全告诉我吧,好歹让我在宫中做个明白人。”
卫漓长吸一口气:“从哪里讲起呢?十几年了,十几年的积怨。长公主骄傲聪慧,三岁能文,五岁成诗,她的才情配得上她的傲气,她的身份更是让她从不退让。太子小时候更是事事以公主为榜样,她是皇家明珠,璀璨夺目,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背刺,被自己的亲人出卖,流落千里之外,孤立无援,任人欺负。”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有了一个四十岁的丈夫,突厥民风彪悍,哪里容得下她的公主气派。
作贱她,轻蔑她,侮辱她,全都是为了出一口气。
“长公主在突厥生活多年,一直没有回京,她心里是有怨的,却还不到恨。谁知,突厥内讧,大可汗被亲弟弟暗算刺杀,长公主被收继再婚,嫁给了新可汗。结果没过半个月,新可汗又被部下暗算……周而复始,长公主的帐篷里沾了多少血,无人知道。”
许知淮垂眸低头,什么都明白了。
“那长公主为什么不回京呢?凭她的身份,不该这般任人欺凌。”
卫漓勾唇,冷笑:“回来?她已经被出卖过一次了,难道还想被出卖第二次?皇上不会为了她和突厥大动干戈,她心里清楚,所以没有回来。”
许知淮犹豫道:“可她还是回来了?”
“因为她的孩子死了!”
许知淮闻言咬一咬唇,不再追问。
忍了那么多年,谁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她才觉察几分内情。
难道长公主想复仇?
和她一样,痛痛快快地……
可是,这天下是姓朱的,她还能怎样?
卫漓虽然看不见,仍能想到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在转来转去,她在想,在斟酌,也在权衡利弊。
“明白了?”
许知淮犹犹豫豫答了一句:“长公主对太子爷关怀备至,就算有心想怎样……也不会做什么的。”
“太子是太子,皇上是皇上,你要分清楚。”
卫漓一语点破她,让她心神俱震。
长公主越是对皇上怨恨,就越是对他太子寄予厚望,她想要扶持太子早日上位?
许知淮听得额头生汗,心惊胆颤。
“侯爷,这些事……太子爷知情吗?”
“你觉得呢?”
“他一定不知道的。”
许知淮语气笃定,把握十足。
“那就让他不知道吧。你若多嘴的话,伤心的人也只会有太子。我们是外人,无伤大雅,不要让太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等事情发生了,太子爷早晚会知道的。”
“晚一天就有晚一天的好处。”
卫漓压低声音:“等真到了那一天,你要时时刻刻记住,千万不要让太子爷心软。”
谋朝篡位,乃是灭天毁地的大罪。一旦沾染上这个罪名,就算是太子也要以死谢罪。
朱维桢要把太子当成自己手中的剑,恶狠狠地劈向皇上啊。
“侯爷,长公主所谋之事,真的能成吗?如果她不能成事,反而连累了太子,连累了你,那该怎么收场啊?”
许知淮小心翼翼地发问:“长公主可以玉石俱焚,大不了还是一家人,可侯爷呢?正如侯爷说的……我们都是外人。”
卫漓沉吟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打听我的计划?”
“侯爷多虑了,依我的能耐,我就算知道侯爷的计划也做不了什么,我更不会去太子爷跟前告状,自寻死路!”
许知淮坦诚道:“我是真的担心侯爷。”
“用不着。”
卫漓对她的关心无动于衷:“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那如果失败了呢。”
“就算失败了,朝廷也不会倒下,胜者自会为王。我青衣侯卫漓统领皇极卫生生世世效忠朝廷。”
许知淮瞬间了然。
他算得明白,只会为赢者办事,不会为败者心软。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哪会有真正的忠肝义胆?
他是没有心的。
许知淮全身僵硬,后背袭来阵阵凉风。
她本以为还有时间,慢慢追查酆都的事,却没想到前面还有一个天大的麻烦。
朱维桢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
许知淮忍不住想起她之前的一言一行,更觉揪心。
卫漓见她沉默半晌,挥挥袖,不耐烦道:“干嘛像个哑巴一样?”
“我害怕。”
许知淮弱弱道:“长公主对我的事一清二楚,若她成事了,必定容不下我。若她不成事,太子爷也要收起牵连,我的日子也就完了。”
“装可怜是没用的,这世上能怜惜你的人,只有太子。”
卫漓不给她纠缠的机会,直截了当道:“从今日起,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子爷。还有不要再招惹岳屹川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联手的。”
许知淮被他当场戳穿了心事,不慌不忙,反而平静道:“侯爷的吩咐我必定遵从。只是侯爷也要保护好自己,长公主怨念太深,等她大仇得报,对侯爷也不会有多少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