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钦提及皇太子朱高炽,这让姚广孝来了兴趣。
“说说,你怎么打算?”
徐钦则狡黠一笑,道:
“靖难新贵的后台,毋庸置疑是汉王殿下。”
“而我一个国公府世子,皇后娘娘亲侄的身份,吓唬其他人尚可勉强,但对于亲王,那是小巫见大巫,掀不起啥浪花。”
“可太子爷就不同了,我也可以帮着太子在军中扎点根基,将来也不至于被汉王处处压榨,没有底气,大师以为如何?”
姚广孝听罢禁不住抚须点头,赞叹道:
“徐大公子果然是不同凡响,高明之极。”
“贫僧有意想让你去收拢那些建文旧将,许多还是开国勋贵之后,或是忠实旧部。”
“而你恰好是军神嫡长孙,对他们有一定的号召力。”
“不过,你把他们推给太子,就不怕殿下摆弄得不好,惹得皇上猜忌,节外生枝吗?”
姚广孝何等敏锐,一语点出这鬼把戏里的破绽。
不过,对于徐钦能跟他想到一块,这智慧也是没谁了。
妖僧心里大为吃惊和赞叹。
徐钦倒也淡定。
他和姚广孝打交道又不是第一次,能够逼迫妖僧和盘托出所有谋算,本身就是一大胜利。
你老和尚担心朱高炽,或者说是为了庇护他,想推我上前,跟靖难新贵唱对台戏?
就算赢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冲锋陷阵是相互赌实力、拼刺刀,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这小胳膊小腿,实在是承受力有限。
说不定,下一场更大更疯狂的刺杀行动,正在等着我呢?
我找谁来保驾护航?
一个前朝勋贵,并且家父还是戴罪之身,弄得自己势力太过庞大,那也是趋祸之道。
这天底下能公然培植自己势力的,除了天子,也就是太子储君,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其他任何人,包括亲王,那都归属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这是历来统治者的皇帝之术。
远的不说,就说洪武的朱元璋吧。
淮西勋贵常遇春自己早死,徐达,汤和等极少数几个人除外,哪一个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
蓝玉那么大的功勋,就是狂妄了点,结果灭九族,皮都被剥了塞进稻草,成了稻草人。
还无故牵连了两万余人。
实在是天下第一大冤案啊。
徐钦才不想落个没脸没皮的下场。
这些建文降将的锅,还是甩给朱大胖背吧。
你若真有男人气息,就笼络这些人,压制住你家朱老二,坐稳储君位置。
历史上记载的朱大胖,当太子期间过于软弱,军队里基本没人。
要不是太孙朱瞻基,早八辈子被朱老二干掉了。
娘的,我要改变你,让你早日掌控住一部分军队,将来抗衡朱高煦。
至于姚广孝说的‘藩王命格’,可能是他死后,指望我来辅佐朱瞻基这辈的朝政。
反正那都是三十年之后的事了,也懒得多想,过好当下每一天即可。
“大师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太子爷要是挡不住汉王势力,晚辈也是没办法的呵。”
姚广孝三角眼一瞪,眉头一皱,道:
“这事就按你的主意去做吧,老衲任务已完成,告辞了。”
说完,他气哼哼起身要走。
“等等。”
徐钦拦住了他,笑嘻嘻道:
“大师啊,这时间正好是吃晚餐,我们家的厨子不错,反正你也不忌荤腥和酒,算晚辈请您,咱们一起吃一顿饭,好好聊聊,如何?”
姚广孝怔了怔,“那就多谢徐大公子了。”
他能留下来,已是给足了徐钦面子。
徐钦心里当然明白。
今后,他在朝堂政务上要依靠姚广孝的大力支持。
姑母徐妙云又不能干政,具体的事她还真插不上手。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东坡肘子、清蒸鲩鱼、葱烧海参、蒜香排骨,五香酱牛肉等五道荤菜,还有两个蔬菜,一个汤,全都端了上来。
完全是超标准的丰盛。
除此之外,他还弄了一坛子果酒上桌。
还是洪武初年军神徐达的窖藏。
妥妥的年份酒,相当于后世的82年拉菲。
姚广孝是个花和尚,他什么都不忌,唯一回避的恐怕就是女色。
朱棣称帝之后,让姚广孝还俗他不同意,送豪宅美女他又拒绝。
多劝几句他干脆逃跑了。
说他是个奇花异草,还真的如此。
搞得朱棣尚不知奖励他什么为好,反倒是心里没底。
其实,姚广孝这一身,他就是要向世人证明,他是个
绝世超能者。
为了实现自己的一生抱负。
一种特殊的成就感!
除了痴迷于‘屠龙术’,他还愿意跟文人,尤其是当代大儒接触。
像洪武年代的宋濂,刘伯温等人,去了解他们的思想。
他实际挺满意眼前的少年徐钦,虽然年龄上他们可以是爷孙俩,可在聪明智慧上,他们旗鼓相当。
这晚,他跟徐钦推杯换盏,又吃又喝的很是开心。
徐钦给姚广孝夹了一块排骨,然后低声道:
“大师,晚辈盘算了一下,陛下拿出三司会审的架势,丘福那边无论如何,也是扛不住的。”
“那您说他应该怎么办,会不会坐以待毙?”
姚广孝低头啃着排骨,闷声不语。
徐钦瞧了瞧,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陈酿果酒,真诚道:
“大师请放心,我虽说把那些大明开国旧将,建文降将等,都引荐给了太子爷,但我会寸步不离地帮着大表哥梳理的。”
“只是晚辈才疏学浅,官场经验浅缺,目光不够犀利,大师务必要点拨晚辈几句,不然咱东宫还真就斗不过人家。”
这些话很有分量,一下子击中了姚广孝的神经。
只见他扔掉啃完肉的骨头,擦掉手上的油腻,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徐大公子的确非等闲之辈,能想得如此深入透彻,很是不错。”
“你猜测得没错,有些东西没上秤之前,看似也就几斤几两,可一旦上了秤,那就了不得,估计一千斤都打不住。”
“所以无论如何,有些东西是不可以上秤!”
他又把在朱棣面前说的那套,重复一遍说给徐钦听。
妖僧的比喻,徐钦当然能领悟。
只见他剑眉一剔,低吟道:
“难道丘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