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纪纲,当年跟随朱棣全程参与靖难之役。
对于盛庸、平安这两位建文悍将,他跟朱高煦、丘福朱能等靖难勋贵,完全是一个鼻孔出气。
巴不得弄死他们俩。
所以,盛延一和平义属于特别另类的第三方,每天小心翼翼地按部就班,如履薄冰。
大河卫和淮安卫实际基本被清正教所控制,而他们在卫所里排列第二和第三,没有决策权。
见盛延一和平义都是一脸的愁云惨雾,自然明白他们俩冒险前来见他之目的。
盛延一还在低声劝慰平义道:
“别担心,既然徐大人出来见咱们,一定会帮咱们想办法的。”
此话显然是说给徐钦听的。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该在梅辰等建文党的地盘上,私底下见面。
除非有极其紧迫,或是可以公开的事情,需要当面禀报于他。
徐钦皱起眉头,还是问道:
“说吧,为什么急着见本钦差?”
盛庸回复道:
“大人,昨晚大河卫和淮安卫都出动了几十个兵卒,前往福满楼执行特别任务。”
“这些所谓特别任务,就是针对徐大人您的。”
“这些兵卒都是我俩的下属,出发前上官都逼着我等签字画押,我等不得不照办,实属无奈。”
“……”
他们俩唠唠叨叨说了不少内容,可对徐钦而言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些他早已猜测到的。
盛庸和平义两人溜出来找徐钦单独述说,无非是想把自己责任,提前推脱干净。
就怕晚了引起徐钦误会,甚至于误伤。
“你们冒险溜出来,又把本官叫出来,就是为了洗脱自己吗?”
徐钦显然颇为不满。
面对质疑,两人均低垂着头不敢回答。
不敢回答就算是已经回答了。
平义的手,不自觉地缩回了袖子里。
在衣袖暗袋里,他有一份有关梅辰调近卫骑兵出城的罪证。
可却始终不敢交出来。
徐钦转身准备返回禀事偏厅,被盛庸叫住了。
“徐大人!”
“又怎么了?”
徐钦停住脚步,扭头瞪眼。
明显,他还没有消气呢。
盛醇神色凝重,低声提醒道:
“此地不宜久留,请大人还是早点离开才是!”
徐钦听罢很不以为然,冷哼道:
“这些你们就不要管了,赶紧先回宴会厅那里,本官稍后就过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两人站在原地怔愣,旋即摇头。
正是因为被所在卫所架得不上不下,他们才深知官场险恶。
可徐钦乃是三品朝官的钦差大臣,又是艺高人胆大的军神之后。
代天子在外巡视,地位堪比洪武前期的李善长,高高在上,拥有生杀予夺大权。
只是淮安府几十年都是梅氏盘踞把控。
从梅思祖开始,一直到梅殷、梅辰,这里根深蒂固。
府署府丞、通判等全是梅辰的人。
梅殷麾下有二十万淮军,去年当地解散了十五六万,剩下五年分调至淮南,汝南等地。
而目前留在淮安府三卫,也正是梅殷旧部,不折不扣的‘梅家军’。
盛延一与平义两人,进入梅家军里,身边也就两三只小猫,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还是那句话,若梅辰存心要在淮安府动手干掉谁,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
只是徐钦心里有数。
梅辰虽说是建文党徒,甚至是清正教长老,但这动作关系到梅氏宗族的安危。
当前,梅氏宗族的当家人,还是梅殷。
从史记中了解到,梅殷的确反对朱棣称帝,不拥护,但他是个冷静之人,他不敢冒诛灭九族之风险,起兵造反。
否则,去年中秋节他也没必要前往南京,俯首称臣。
要知道,他当时尚有二十余万兵马。
至少,他现在不敢杀徐钦。
当然,也不排除像茅大芳这样的激进分子,狗急跳墙。
但对于一小撮敌人,徐钦根本不惧。
说心里话,他还巴不得这些人跳出来,他乘机铲除,以免祸害其他人,甚至无辜百姓。
宴会正厅,淮安府的大小官吏们都齐聚一堂。
梅辰,吴清风等府署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到了场。
酒桌上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实际大家都是心怀鬼胎,
都不知钦差心里有何主题。
自有人去窥钦差大臣的脸色,但见其神色自若,恍若无事,便安心了下来。
“来来徐大人,酒过三巡,这是下官私下敬您的酒,请大人赏脸孔。”
梅辰举起满杯
酒,酒水竟是半点都没撒出来。
然而,徐钦即坐在原位不动,这让热闹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下官给徐大人斟满酒。”
吴清风满脸笑容,提起酒壶站起来准备往徐钦酒杯里斟满。
徐钦鹰隼般目光扫了过去。
吴清风被他这么一扫视,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抖洒出不少酒水。
也许是心里藏着事,这跟气定神闲的梅辰,形成了鲜明对比。
“梅大人,诸位!”
徐钦站了起来,沉声道:
“刚才本钦差与大家共饮酒三巡,主要是表达当今皇帝陛下,对诸位臣工的辛勤工作,表示衷心感谢和充分肯定。”
“接下来尚有许多事宜,希望大家积极响应朝廷新政,动员甚至于劝说自己宗族长老,父母兄弟姐妹们,要顾全大局,不要与朝廷作对。”
“可尽管这样,仍然有一些官员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胆敢雇佣江湖刺客,杀害朝廷命官,行刺钦差大臣,纵火烧毁酒楼,当场烧死平民百姓。”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扫向吴清风,神色严峻道:
“诸位臣工,大家说说看,这样的官员,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下面没有人敢响应,都静静地等待下文。
到了这个时候,吴清风要是还没反应过来,那他这几十年在官场上算是白活了。
只见吴清风把酒杯端起放在嘴边,自顾自地喝掉之后,道:
“钦差大臣今晚这番话,可是很有针对性,如此罪行那应该是千刀万剐才算解恨,请问徐大人,此人是谁?”
此举无疑是极不礼貌,至少有以下犯上之罪。
这让在座的官员们闻言色变。
“杨大人,给大伙宣读吧。”
徐钦冷漠道。
“遵命。”
杨士奇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小叠诉状,开始朗声宣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