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自己身份是钦差大臣,而且明面上他是朱棣御前红人,自然就是建文党的敌人。
黄彦清和张仲坚是建文党徒,但是否为清正教核心成员,现在情况不明。
他突然在静远山庄露面,对自己和黄彦清他们都不利。
不过,徐钦一直在想找个适当时候,跟黄彦清和张仲坚他们俩开诚布公地谈谈。
江湖势力最好别参与朝堂之争。
“他们几个年后好像都比较忙,春夏期间是漕运最繁忙时节,听说前些天黄舵主亲自跟船走了,前往洛阳。”
“张仲坚好像在湖广,反正他们很少在淮安。”
徐钦听罢,又陷入沉思中。
张丽尘看在眼里,心疼道:
“少主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是眼前淮安府的事情?”
“非是如此。”
徐钦打开折扇,故作轻松的笑言道:
“淮安府内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车轮滚滚谁也挡不住,田税改革是民心所向。”
张丽尘干脆直说了,“少主,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但说无妨。”徐钦笑盈盈抬眼道。
“淮安府由于特殊原因,从洪武后期一直到建文朝结束,将近十年间,都是汝南世家在统治淮安,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独立于朝廷的诸侯国。”
“他们一向我行我素。虽说现在城头上旗帜变换了,但整个行政官吏还是原先的,朝堂上的政令到了这样,就很难执行得下去。”
“以属下之见,少主就别再微服私访,这很危险,咱就正大光明地率军队进驻,进行一次清理。”
张丽尘这话语其实已说得很是委婉。
徐钦心里知道,她的这些疑惑,恐怕也是杨士奇、苏则成、李小旗等队伍里很多人的疑惑。
“尘丫,你是否觉得我在淮安府这件事上,显得优然寡断,犹豫不决?”
张丽尘撅着嘴点了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当面直言而已。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主仆。
徐钦沉思刹那,扭头看向她问道。
“尘丫,你在淮安府生活了十余年,那你这个淮安府城,是怎样的城市?或者说,这座城市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像是老师在课堂上进行问答式开考。
张丽尘回眸看了徐钦一眼,瞧见他柔情蜜意望着自己,她芳心乱颤闭上眼睛,头不由自主地靠在他的肩头。
很惬意地回想了一番,眼帘里呈现出河流纵横、帆船往来的景象。
“盐政、水运。”
“基本正确。”
徐钦也不矜持,他左手揽住她的腰肢入怀,下巴轻轻抵在头颅说道:
“淮安府城处于运河与长江的重叠区域,在海运尚未发达的前提下,数百上千年来发展为如今的繁荣。”
“换言之,淮安府城是靠盐务和水运贸易活着的,你看看运河两岸民居的密集程度,这些是在其他地方极难见到的。”
“就是这样繁荣兴旺的府城,也是各方高门豪绅,清正教盘踞的巢穴。”
徐钦右手折扇合上重重一挥,沉声道:
“你记得咱们第一次在福满楼见面,我跟你讲的话了嘛。”
“避免与清正教冲突。”张丽尘眨着妙目说道。
“对,我就是想先礼后兵,尽量与对方和解,把利国利民的田税改革进行到底,这是我的底线。”
“现在看来,冲突不可避免,但我还是想尽量把范围缩小到可控,打击面缩小,先把民心争取过来。”
“只有把此地弄成稳固的大后方,瓦解清正教的敌对,最终团结一致,方能全力以赴,向天下推广田税新政,最终强国富民,开疆辟土。”
“否则的话,这些像吴家大院的乡间豪强,城里贪官污吏,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何须这般耗费精力?”
张丽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紧紧挽住徐钦臂膀,头枕着肩头深情道:
“少主,夜已深就别再说了,咱们还是回福满楼。”
经她这么一提醒,徐钦倦意也上来了,竟然打起哈欠。
是啊,她现在肯定进不了淮安府城,今晚就只能住在福满楼。
“好吧,咱们跟紫云和尚说一声,马上就走。”
“嗯。”
张丽尘嗯声时居然有些羞涩。
她心里盼望着今晚能与徐钦突破男女界限,行云布雨。
……
话说张大郎从吴清风府邸出来,策马一路奔驰,一刻多钟便到了清河县城。
他先到自己租赁的落脚点,打开箱子取出骑弩和穿甲箭,再把箱子连同金锭埋入草堆里。
见天色还早,他睡木床上打了个盹。
待他醒来,从窗口观察天空月亮位置,感觉夜深了。
他先穿上黑色夜行服,只露出两只眼睛,背
上骑弩和穿甲箭,再带上把尺长短刀,乘着夜色就出发了。
他没有骑马,害怕夜间动静太大。
他自己清楚,只有一击致命的机会。
徐钦的少年侍卫睡在隔壁房间,这厮不足为虑。
主要是徐钦本人,军神之后武功高强,警觉性还极高。
所以,刺杀徐钦的最好时机,无疑就是等他在客房里沉睡时,从窗口潜入发射弩箭击杀最佳。
夜里进行定点狙杀比较容易。
今晚,整个福满楼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头,以及徐钦主仆两人,就没其余人了。
那些人都在县衙关押着,等待第二天审讯。
到达现场,张大郎在徐钦的房间窗口旁边栓上一根绳子。
完成刺杀之后,他可以随时顺着绳子滑下地面,逃之夭夭。
一切准备就绪,张大郎看着手中的五连发钢弩,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他仔细地进行了最后调试。
军弩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除了技巧还要有上弓弦的强劲臂力。
江洋大盗出身的张大郎,使用弓弩技巧十分娴熟,就像喝水撒尿那样的自然。
他有内劲能运气,强弩上弓不成问题。
不一会,五支穿甲箭全部装上弩弓。
就在张大郎到达现场之后,黑夜里一双眼睛自始至终紧盯着他。
而张大郎在拴绳,装箭调试等准备过程中,他看不到的一些地方,数个黑衣人,带着火油桶,正在沿楼道、楼梯间泼洒着火油。
平时热闹非凡的福满楼,如今黑灯瞎火,竟是诡异得看不到人影。
只有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