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注意到,这个徐钦自从天牢里出来之后,也就半年多时日,却以极快速度成为新朝里的核心骨干。
得到永乐帝重用不说,还在朝堂之上拥有极高的影响力。
这无疑对建文朝的残余势力,产生极大破坏。
而且此人极擅算计,各种政策出台是惊世骇俗。
连他身后的那位国师级‘妖僧’,据说在大小场合,都明确表示很欣赏。
所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一鼓作气除掉他。
“大师,这不仅是我个人考虑清楚了,整个清正教内部的长老成员,都想清楚了。”
听了茅大芳侃侃而谈,溥洽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茅施主,能告诉老衲,清正教现在的强有力外援,主要有哪些?”
茅大芳只怔愣片刻,还是缓缓附耳,说出了两个人的姓字。
“是他们两人啊?!”
溥洽闻声便惊愕失色,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下还真就不简单了啊。
一个是智勇双全的王爷,另一个则是威震边陲数十年,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总兵官。
这两人在当今朝野间拥有相当声望。
事实上,朱棣大局已定,掌握天下绝大多数地区的军权。
若无资历、能力、威望,地盘和实力的大佬,为清正教统筹谋划。
想要彻底翻盘,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而且这位王爷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准备做这等大事,那就必然是有些把握的。
他虽然年轻,但绝对不会贸然行动。
“好吧,清正教需要老衲做什么?”
溥洽终于被说动了。
“我们需要建文帝的一纸诏书,说明他还在世上,号召天下有识之士起来,戳穿燕逆篡位,推翻燕逆统治。”
“教主说了,最好是与皇帝见上一面。”
“燕逆篡位不得人心,虽然建文党徒被残酷镇压了下去,但普天之下反对燕逆篡位的人太多。”
“现在燕逆喧嚣说建文帝已死,只需要证实他还活着,便会如燎原烈火般,将这篡位逆贼和奸邪小人等烧成灰烬。”
“而你溥洽大师,就是复兴大业的第一功臣,以国师身份载入史册。”
茅大芳慷慨陈词,唾沫横飞,只是溥洽并不着急,反而显得很冷静。
事实上,一向盲目乐观的茅大芳,已不是第一次在溥洽面前唱起高调。
“这样吧茅施主,陛下现在哪里落脚,老衲还真不知,不过我会尽快派人出去寻找,禀奏清正教目前发展形势,转达你们的迫切请求。”
“办妥之后,老衲会派人与清正教联络,建文帝还有什么旨意,一并转呈。”
溥洽非常委婉的回复。
他的意思很明确,与建文帝见面免谈,底牌也不可能亮相。
言外之意就是还需要考察。
“那好吧,我们静等大师这边佳音,告辞。”
多说无益。
茅大芳拱了拱手,又从假山后面的一个密道,离开了。
说来也巧,当初太祖高皇帝下旨重建鸡鸣山时,茅大芳作为都察院给事中,参与工程验收督察。
所以,鸡鸣山大部分的逃生密道,他是知道的。
……
明朝行政管理体制,基本上是中央集权下的区域首领负责制,逐级治理。
唯独盐运和税政,属于双重辖制。
即中央和地方的双轨制度。
淮安府盐运局,接受淮安府署辖制。
盐运局衙门首领叫总监,从四品衔,比府丞吴清风的五品官衔还高一级。
总监古宝权今早刚到衙门一会,便下令到盐储所巡视工作。
盐运局衙门事务繁多,重点在盐运调拨,他很少来这个盐运属衙。
可眼下为了完成府署下达的食盐收购任务,他也是煞费苦心。
古宝权是汝南世家,梅氏是世家头族,各家都得视梅氏马首是瞻。
知府梅辰是汝南侯,驸马爷梅殷的侄子。
所以,梅知府的话代表梅氏家族,大家必须得听。
淮安盐运局总监是个肥差,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个位置。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坐上盐运总监这个位置,没有一点道行,肯定不行。
他突然到访盐储所,里面的大小官吏,见到首领大人来了,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个个低眉顺眼地垂立着。
一名库头,手捧着帐簿开始向古宝权汇报这些天的收盐情况。
“……昨日收盐共计五万二千三百斤。”
“王家盐庄,上盐二万斤,品质优良,收价二十五文/斤,记银五百两。”
“刘家盐庄,上盐二万七千百八十斤,品质良好,收价二十文/斤,记银…”
“朱桥镇…”
念到最后一条,这名库头有些停顿,但片刻之后还是念了出来。
“山阳县朱桥镇的一家新盐户,上盐五千二百斤,品质极好,收购价…四十五分/斤,现银结算二百三十五两。”
话音落下。
古宝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蹙眉道:
“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
库头的脑门子吓得出了汗。
哪有一家新盐户的盐,收购价高达四十五文/斤。
岂不是胡闹吗?
他心里清楚,平日里的这环节确有些暗箱操作。
盐的品质这个东西,还不是凭他们一张嘴?
多说一些价格给出去,让盐户将多余的钱,再返给他们。
一来一回,就能从中多得一些回扣。
这是盐运行业的潜规则之一。
可潜规则都得有一个度,不能肆意妄为。
一斤精盐里多添几文钱,这就是度。
可每斤多出十几二十文,这就夸张了。
何况现在是永乐元年,朝廷锦衣卫,都察院等会盯着盐运衙门的。
想到这里,古宝权脸一下子拉长,厉声道:
“这是什么盐,要用每斤四十五文银的高价收购?你给本官解释一下。”
库头也是莫名其妙,因为这批货不是他收入库的。
“总监大人,这里面…可能记录有误…”
“记录有误?”
古宝权闻言大怒道:
“怕是你们从中捣鬼,做的阴阳账吧!”
“平日里你们做了些啥,只要不出格,本官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登基不到一年,元年开始才三个月,你们竟敢如此胡来,是不是不要顶上人头了?”
话音未落。
衙堂上库头等人当场大汗淋漓,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