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的是,自己是主阁大学士,素来以才智思维天下第一著称。
可如今却被憨货杨士奇抢了头牌。
在关键时刻让皇帝和太子都以为杨士奇的水平,比他还高。
最让他妒忌的是,这个憨厚嘴笨的杨士奇,居然被那该死的徐钦选中。
这在永乐帝和太子殿下的心中,却让杨士奇拔得头筹。
解缙这边恨的是牙关咬碎,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
“德行推动不了政令。”
“摊丁入亩乃国家大事,非兵甲这种强悍力量,不可推动。”
人群中有了话题。
资历稍逊于解缙的黄淮,自然也没了太多顾忌。
“从领军的张辅,就不难看出陛下的意思了。”
“哦?”胡俨反而好奇黄淮的意思。
黄淮则看向解缙道:“请主阁大学士给大伙解释解释?”
原本阴沉着脸的解缙,闻声则情绪缓和了下来。
他接过话题道:
“张辅乃河间王张玉长子,翊林卫指挥,将来必定是扛鼎的勋臣。”
众人纷纷点头。
……
徐钦这次出征策略是‘推土机战术’。
田税制度自年前,就有户部发文至全国各府州和县衙门,严令强制执行。
各府州县的税务官都接到具体执行标准。
夏原吉的户部数月来加班加点,过年除了大年三十夜,全体都没休沐。
前几日终于把全国各地呈报上来的新田税,统计了上来。
朝廷总税收,居然是比改制前增加了一倍还多。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
下一步的关键,当然就是征收。
推土机战术,就是征收大军成片形分割包干到人,稽征卫配合户部征税司官吏,会同各县级征税吏到达各乡镇,按新税入户征收。
先扫荡扬州府地界,然后要转入淮安府。
明朝时期,扬州府是长江和大运河的交汇点,南北交通枢纽。
她与淮安府都是两淮盐运的中枢,大批盐商集聚在此。
扬淮两府的经济文化,比后世苏南要发达得多。
土改田税制度首先在扬淮开展,意在纲举目张。
“钦差大人,您这是要亲眼看看整个扬淮地界?”张辅问道。
见徐钦不走水路走陆路,而且还不走宽敞驿道,尽走小道从乡村里穿过。
“当然,我这次想搞一次微服私访,了解当地民情,尔等只管按原计划进行。”
徐钦骑在马上,点了点头说道。
张辅三十岁,比徐钦年长十几岁,却还是循规蹈矩,对正使大人恭恭敬敬。
张氏祖先原为河北一农户,家有几十亩地,自耕自种的自耕农,标准的庶族。
张玉从小习武,读了几年私塾,十五岁便外出闯荡。
不久便入了伍,在剿匪平乱中屡立战功,四十几岁终于混到五品武职。
张玉投诚燕王朱棣之后,在燕山卫中一直很低调,没有得到重用。
直至奉天靖难他才崭露头角。
所以,张辅继承他父亲衣钵,在朝中非常低调,听从皇帝陛下使唤,遵诏执行。
对于徐钦这样有着显赫背景的勋贵子弟,他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这样吧张将军,我们分散行动,我把杨荣分派给你,你们居中撑起幡旗,调度各责任片区,成为整个稽征的指挥中心,我们有事就向指挥中心靠拢。”
“杨士奇杨大人,你作为这次稽征书记官,每天发出战地简报,派出驿骑传送到各片区,当然,还有京师户部。”
“除了简报,还有就是稽征令,奖惩令等,对于不执行新的田税制度者,就地稽押,武力抗拒者按谋逆罪就地镇压,格杀勿论。”
“遵命。”
张辅,杨士奇,杨荣抱拳领命而去。
“徐大人,末将给你留下一个小旗的近卫,既可以警卫也可以当驿骑,够吗?”
一会儿,张辅折回带来了十一名便衣士兵。
“足够了,真有情况,我会派人去联系你的。”徐钦笑盈盈道。
“大人保重,告辞。”
张辅捶胸行了个军礼,转身骑马离开了。
这是个非常称职的将军,将来必成朝廷栋梁之才。
徐钦目送他们离远,他才开始自己的计划。
他们一行都是常服出行,他就是公子爷,翊林卫小旗的十一人,加上徐三郎,成了侍卫。
他们的行进方向,并未远离大军的行进路线。
准确来说,是处于整个大军的围绕之中。
他们渡江之后,经过江浦县便跨入六合县。
作为考古学者,他往北方去的机会多,尤其是河南河北山东一带,那里都是古代王朝诞生地。
相对南方较少。
初春时节,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绵延,空气中夹杂着悠悠花香,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之间。
六合县域内的乡村土路上,到处看到路边水田里哞哞叫的水牛,赤着脚在做春耕的庄稼汉,还有蹦来跳去的孩童。
田间坡上的房屋上炊烟袅袅,操着当地语言的妇人,在做家务。
江南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语言交流。
村与村之间,县与县,府与府之间,语言都有相差,这不同于北方语系。
到了下午太阳落山时,前面出现一个镇,不知是六合地还是仪征县。
镇上有座书院,里面有朗读声传出。
这些乡镇书院,可都是去年徐钦主张的教育措施有关。
中央太学堂选址江南贡院,正在搞扩建。
各府州办的大学堂,也在按计划推进中。
各县及乡镇办的书院,各地都在按诏令逐步办理。
六合县虽属扬州府辖制,但离京很近,落实政策当然彻底、积极。
至于其实偏远地区,山高皇帝远,落实得如何还真不好说。
徐钦下马来把缰绳甩给三郎,自己走了上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耕种忙、读书勤,这日子才有盼头。”
徐钦声音没有刻意去压低,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被院前一位士子听见。
“这位公子,请问是从哪里来?”
他穿戴朴素,但举止神态中,透着一股子读书人的傲气。
徐钦示意护卫们不要紧张,他准备自己走上前去询问,了解一些情况。
“我等从外地来的,到江南一带走亲访友。”
那名年轻士子闻言则拱了拱手,颇为疑惑道:
“既然公子到江南行游,应该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才是,咱们这里面就是个书院,几间破教室,没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