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冲出来的成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她的目标也非常明确,仅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莽,神色显得颇有几分狰狞,举着棍子就要往他的身上招呼。
王莽:“???”
被如此针对的王莽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哪里就得罪了这疯婆子。
还好荀轲的反应比较快,立刻挡在了王莽的身前,高声喊道:“误会!误会误会,成婶您别激动,这是我朋友,他不是贼寇,不是贼寇啊!”
“不是贼人?”
冲过来的成婶仍不肯放下手中的木棍,昏黄的目光在王莽身上转了一圈,警惕之意毫无半点削减的样子,“不是贼寇怎会穿这种衣服?”
王莽穿着一身上好的皮甲,是大月制式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干脆而利落——这玩意儿毫无疑问是他缴获的战利品。
但在成婶的心中,穿这身衣服的便是贼寇了。
“这是他杀了贼寇后捡起来穿的,不是他的衣服。”
顾担的反应当然也很快,但他不敢伸手去拦成婶,就怕一不小心稍稍用力些,就容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是吗.贼人最可恶、最狡猾了,不能上当。”
成婶犹自有些怀疑,目光仍旧来回的在王莽的身上打转。
顾担想了想,当即给了王莽一拳,“您看,这要是贼寇,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吧?”
“对,对!”
荀轲也是连连点头,带着歉意的给了王莽好几拳,“真的是我朋友,成婶您要是不喜欢这身衣服,我马上就让他给换了。”
二牛也终于找到了插嘴的功夫,“成婶,是我啊!我是二牛,我证明这个人真不是贼寇”
大家一起七嘴八舌的解释着,唯独平白挨了几拳的王莽显得有些茫然。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哦那就是误会了”
明白过来的成婶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手中的木棍,有些后怕的说道:“我之前在屋子里,突然听到了很大的喊声,出来就看到穿着贼人衣服的人骑着马下来.还以为是又来了贼人,就赶紧回去拿了棍子.还以为你刚回来就又遭了贼人.原来是搞错了,搞错了好,搞错了好”
几人顿时明白过来。
敢情是王莽来之前的大声吆喝,惊扰到了成婶,才会有眼下这一出。
先前那几拳还真没白挨!
王莽当即就脱掉了身上的皮甲,满脸讨饶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咱这人粗野惯了,竟惊到了您,实在该打!”
“丢人了啊.”
成婶放下了手中近乎不成样子的棍子,对着王莽露出淳朴而又不好意思的笑容,“您既然是轲的朋友,还杀了贼人,那就是好人.村子里之前遭了贼,很多人都害怕的先走了.荀轲好不容易回来,我.我心想怎么也不能再被贼人给欺负了.”
王莽心中大概已经明白了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您能这么警觉和勇敢,实在是让我这个大男人都汗颜。都怪我刚刚的声音太大了这次过来也没有带什么礼物.”
王莽一边说着,将手伸到了怀中,摸到了银钱,当即便是一僵。
银钱当然是个好东西。
但成婶在这里,大抵是花不了的。
没地方花。
王莽当下心念电转,目光看向一旁的白莲圣女许婉容,立刻又道:“这是我的媳妇儿,怀了孩子。为了赶路淋了不少雨,我怕她着凉,可以先去您家里避一避雨吗?我得准备点热水,让她洗一洗身子。”
“呀怀了孩子怎还能骑马呢?!以后可不能再骑马了.淋雨就更不行了,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可以先来我家里坐一坐.热水家里是有桶子的.”
几人便跟着成婶一直到了她的家。
比起别的房屋门前院内杂草丛生的样子,这间院子倒是显得干净了许多,但屋子里却显得格外空旷,连一件稍微像样一点的家具都没有了。
成婶有些尴尬的拿出两个凳子来到众人的面前,其中一个凳子看上去已经沾染了不少的污秽,该是她经常坐的,剩下的那个凳子上落满了灰,反倒显得比较干净。
“没想到来了这么人,凳子不够用了这凳子还是定成之前做的,只是后面来了贼人,定成就先躲着,还没有回来我.我没什么本事,很多事都做不成.连凳子也不会做.”
她低着头,将凳子放在了王莽和许婉容的身旁。
“哎呀!都是自己人,您能让我们进来避雨就感激不尽了,哪里用这么客气呢?您说的那个木桶在哪里?我先去打一点水来热一下。”
王莽反应极快的拉住了成婶的手,“您不用客气,咱干活儿可是一把好手,您指个地方就行。”
成婶便又带着王莽到房间里找到了木桶,那木桶看上去倒是状况倒是还可以,里面还剩下一些已经要见底的水。
王莽直接将木桶给举了起来,目光看向二牛,“走,跟我一块儿去提水。
”
两个人都走出院子的时候,顾担听到王莽在询问成婶的具体情况
成婶和白莲圣女聊了起来——主要聊的就是孩子。
“你怀了孕可要小心再小心,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当初怀胜儿的时候,经常连饭都吃不下最开始的几个月可不能淋雨不过我家那小子皮实,除了最开始那几天,我还能下地干农活儿呢.”
说起这些,成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许婉容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了顾担的预料。
面对这种话题不仅没有半分的拘谨和不适,恰恰相反,她甚至能够和成婶聊的有来有回,格外的娴熟有经验。
甚至不由得让人沉思,这白莲教平日里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勾当,怎么圣女还得掌握这样的手段?
听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顾担走出门,跑到远一些地方,随机挑选了一颗倒霉的树,直接用真气斩成几段,再把水沁润过的部分直接扔掉不要,将完好的树芯带回去生火。
等他回来将火升起来的时候,许婉容已经在和成婶聊起外面的局势了。
“都已经好起来了您放心吧!那些贼人都被赶跑了,不然我们怎么敢过来呢?我那相公虽然粗心,杀起贼人来倒是很厉害。”许婉容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汉子!能杀贼人的就是好汉子啊!”
成婶非常的高兴,语调都不由自主的往上升了不少,“贼人最该杀了,害的村子里的人都不能在家里待着”
不多时王莽和二牛也回来了,几人一起将水烧热,再堆成合适的温度。
王莽对着许婉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婶,我还有很多经验没有跟您请教呢,正好水烧开了,来,咱们先去洗个澡吧”
几个大男人当即回避到另外的一处屋子里。
“成婶其实还不到四十岁.”
荀轲有些闷闷的说道。
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放在寻常村落,都已经是奶奶辈的人物,头发花白,皮肤黑瘦而干枯,长年累月的劳作早就已经掏空了一个人的身体,燃烧掉了生命的能量。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民间,四十岁当真是妥妥的高龄了。
只是以前在顾家小院中的时候,接触的人都太上档次,就拿跟成婶差不了几岁的林小依来说,三十六岁的她还保养的极好,只有眼角略略有些许皱纹,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来真实的年龄。
但一个是大月的皇后,一个是村落里的疯婆子.她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只有年龄。
“这些事情有很多。”
王莽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冷冽,没有了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温和,声音也有些严肃,“随便出去走一走,总能碰到这种事情。家破人亡的、卖孩子的、全家老少就剩下一个的数都数不过来。世道如此。”
说起英雄辈出,总能让人气血激荡,雄心壮志都被一同唤醒,恨不得让人一起投身其中。
可当俯下身子去看一看,便不难看到那英雄辈出之下,是多少户人家的血泪,无数日夜的痛苦与煎熬。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
世道如此谁又好过呢?
贵为皇后的林小依,父母皆遭毒手;此时有所成就的王莽,未婚妻遇害;荀轲的父母为了拦下作乱武者,惨被屠戮哪怕此时被称作圣人的墨丘,也是十年心血化作乌有,忍无可忍三拳屠龙。
当厄运临身的时候,任谁也只能受着。
熬的过去,那就继续活;熬不下去,也只是一死。
无非是过程的长短罢了。
“等洗完澡就走吧。”
顾担说道:“该做事了。”
等到许婉容和成婶出来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停了,但风越发显得喧嚣。
再看天色尚且显得阴沉而厚重,这片刻的停歇恐怕并不是上天的恩宠,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寂静。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瑟瑟秋风,满腔寒意。
成婶洗的很干净,还换上了一身好衣裳,那衣裳该是许婉容带来的,算不得有多合身,但好在用料很扎实。
“这身衣服就该给您穿才对嘛!”
许婉容拉着成婶的手走出了房门,见到了已经牵着马的几人。
“成婶,我们要走啦!”
荀轲牵着马,“顾哥说周围还有些不安好心的贼人,我们准备去将那些贼人给收拾了,不能在村子里多待。”
“要去收拾贼人?”
成婶眼前一亮,又有些担心的说道:“那你们可要小心啊.贼人很厉害的”
“您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贼人的问题。”
顾担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她招了招手,“要不了太久的,等收拾干净了贼人,村子里的人就都又要回来,您可得再等着点,别嫌弃我们速度慢。”
二牛拍着胸口道:“您看我就先回来了,要不了多久,街坊邻居也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