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钟提着两个包子刚回所里,还在想着用什么借口,能让所长同意他去杨洼村一趟。
还没进办公室呢,就接到出警任务了。
“有人报警,说在二道梁上发现了尸体。”所长周进元端着茶杯站在院子里:“你们两个先过去,县公安刑侦的人已经出发了。”
由于临原乡近些天里接连发生的重大杀人案件,已经引起县里高度重视。所以,近来有关的刑事案件,都被县公安局的人接管了。
秦钟开着警车,老刘坐在副驾驶,一路朝二道梁驶去。
天空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整得整个山道朦朦胧胧的。
雨刮器慵懒地左右摇摆着,老刘跟着伤感的车载音乐,轻声哼着,声音有点跑调。
秦钟的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他不敢想象到现场后,又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说实话,这几次看到的现场,对秦钟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当时决定当警察,其实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的。
可在临原乡的这六年里,遇到的案子都是鸡毛蒜皮的纠纷。
就算偶尔有一两起刑事案件,现场也没这么惨烈。
这几天见到的,梦到的,几乎要给秦钟的一生都留下重创了。
车开到二道梁时,毛毛细雨已经变成了小雨。
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迷彩服,蹲在路口边的一间土房的屋檐下。
这种土房子,是以前收售煤炭,土豆的人留下的。
土豆成熟时,收土豆的人就会在这圈一块地方。旁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当天挖的土豆当天拉上来,在这一卖。隔两天,收土豆的人就会叫个大车,将收来的土豆拉去卖给粉条厂,或者别的地方。
这个小房子,就是收土豆的人晚上住着过夜的,以防有人半夜偷土豆。
煤炭的流程正好反过来的。卖煤的人从煤场把煤拉过来,倒在这里。附近村民谁家要多少,自己开着三轮车或拉着架子车上来拉。
秦钟将车停在土房子旁边的空地上,跟老刘一块下车,走向在屋檐下躲雨的男子。
男子身旁放着两个尼龙袋子,一个空的。一个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刚一点点。
看到秦钟走过来,男子才站起身。
“老乡,是你报的警?”秦钟也侧身躲到屋檐下,这会雨真有点大。
“对,对。”男子显得有些紧张:“人不是我杀的,我在山上摘野毛桃的时候碰到的。”
山里的野毛桃,核可以卖钱。
临原乡的几个村子,附近山上的野毛桃都被承包了,村民不可以私自采摘。有些村民,会在承包商雇的人摘完后,去捡拾树上地上一些遗漏的。
基本都是老年人,年轻人看不上卖得那一二十块钱。
“别紧张。”秦钟拍拍男子的肩膀:“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你发现的尸体在哪?”老刘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两人面前。
男子指着旁边的山头:“就在那半山腰上,我从来没见过死后还是那种姿势的。”
秦钟跟老刘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了。
齐大山一家死后围桌而坐,一副聚餐的模样,已经足够怪异了!
而这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诡异场面。
只有一把伞,老刘跟报警的村民一块打着。秦钟则淋着雨,往旁边山上走去。
上山的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湿漉漉的,很滑。
秦钟走三步,能趔趄两步。
“走在有草的地方不滑。”老乡提醒道。
秦钟一直以为,走在草上面更滑呢!
果然,听了老乡的话,秦钟走在小道旁边有草根的地方,要稳得多。
“一看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身后的老刘调侃道。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的,终于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在两棵大野毛桃树中间,有两个男子跪在地上,身体跪得笔直。
一个看着六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勒得死死的,绳子都陷进脖子的肉里了。能看到血红的肉,往外翻。绳子两头攥在两个手里,死死拉着。
两个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毛桃树有点像灌木,不往高长,只往开长。一大捧,枝枝条条的。
这两个人在毛桃树后面,被完全挡着。从下面路上经过的人,就算转头往这个地方看,也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跪着两个人。
要不是这老乡在山上摘野毛桃,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看起来,他们自己把自己勒死了,勒得够狠的。”老刘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好家伙,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绳子都勒进肉里了。”
秦钟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老刘在想着,这两个人到底有多想不开,才费这么大力气勒死自己。
秦钟则想着,他们为什么跪在这里?是忏悔?是赎罪?
“老乡,你认识这两个人吗?”秦钟转头问躲在老刘身后的男子。
“认识,柳常守,涅佤村的。年轻的时候我们年年都一块出去打工,熟的很。”
“旁边的是他的儿子。很小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说是治不好。他妈承受不住,就跟人跑了。”
“后来,说是找了个神医,病看好了。可家里穷,四十了都没娶到媳妇。”
说着,报警男子长叹一口气说道:“唉,可怜人啊!一直以来,父子俩一块生活呢,谁能想到竟然一起……”
男子话没说完,摇头直叹气。
涅佤村的!如果秦钟猜的没错,如果跟最近的一系列死亡案件有关联,那柳常守的母亲,应该就是二十一年前失踪的五个老人之一。
因为涅佤村消失了,秦钟并没有细看涅佤村失踪老人的信息,只记得她的名字叫刘霞红。
“柳常守的母亲是不是叫刘霞红,二十一年前突然失踪了?”秦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苍老不堪,稀疏的头发白透了的柳常守,转头看着报警的男子。
老刘转头看着秦钟,不明白他如此问,有什么用意。
“我不知道柳常守的母亲叫什么名字,但确实二十多年前失踪了。”报警男子的话证实了秦钟的猜想:“说来也怪,柳常守母亲失踪没几天,他儿子的病就突然好了。”
果然,二十一年前,五位老人失踪,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来了两辆警车,县公安局刑侦队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