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桑话音落下,原本还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拨动着佛珠的手一顿,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不过一眼,便看的佛桑背后瞬间生起一股寒意,吓得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之前几次见面,佛桑还真的被傅云徵那霁月清风的外表所欺骗,再加上前世所听闻的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寥寥数语,只当他真的是那种无欲无求的性子。
但经过这数次交锋,佛桑方才惊觉自己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
而且此时温雅的太子殿下,却让佛桑不合时宜的联想到了一个人……楚台栖。
就在佛桑心中生出些微的疑惑时,傅云徵很快便就敛去了眼底的冷意,拨动着佛珠,用着风轻云淡的声音道:“有未婚夫也无妨。”
佛桑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这竟是看起来霁月清风的太子殿下说出的话……
她震惊道:“殿下,您身为一国储君,怎好做出抢夺人之妻的事!”
傅云徵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先不说你们没成亲,就算你成亲了,孤一样可杀了他。”
显然傅云徵是和佛桑较劲上了,明明就见过了几次面而已,就非她不娶……不是,不坑了是吧。
佛桑丝毫不畏惧道:“那殿下是不知道我未婚夫的身份。”
傅云徵怎么听怎么觉得未婚夫三个字十分刺耳……
下一刻,只见佛桑压低声音,道:“殿下可知星宿楼?”
傅云徵……
竖着耳朵偷听的留白?
糟糕,他家主子露馅了吗!
“星宿楼楼主楚台栖,是江湖第一高手,出了名的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人称活阎王。试问殿下,您手底下就算是有再多的暗卫,是他的对手吗?”
佛桑话音落下,傅云徵尚可,一旁的留白情不自禁的剧烈咳嗽起来。
察觉到佛桑的目光,留白抬头望天,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傅云徵此时也以拳抵唇,掩去眼底的笑意,道:“这……还真不是……”
这婚约的事傅云徵第一次听说,却也迅速反应过来是谁做的好事了。
楚萧当年喜欢扮作江湖游侠四处游历,当年与苏家有些交情。
这婚约,十有八九是他背着他们定下的!
佛桑没想到搬出了星宿楼的名号傅云徵反应竟是如此平静,当下顿觉其中有异……
她之前一直怀疑楚台栖与镇南将军府有关,傅云徵听到镇南将军府反应不应该如此平静才对。
镇南将军府!
电光石火之间,佛桑恍然反应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傅云徵道:“殿下此番回到长安,实际上并不是为了选妃,而是为了……镇南将军府。”
佛桑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一种笃定!
此刻佛桑明显的感觉到,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原本嘴角噙着笑的太子殿下脸色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周围气压低迷的让佛桑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猜对了!
五年前楚萧叛变,以镇南将军府满门被查抄,楚后自缢于未央宫,太子的傅云徵也突然身患奇疾在离宫修养为结束。
这是五年前的果,却也是傅云徵回到长安的因!
“你这个逆女……”
就在二人四目相对,隐有风云暗涌的时候,一声暴喝忽然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只见颜慎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显然是对今日佛桑在宫宴上出风头十分不满,想找她麻烦的。
谁知道冲到了一半,正好瞧见了傅云徵在这儿……
当下他脸色瞬间变了,改为了一种微不可觉讨好道:“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傅云徵瞥了眼颜慎,收起了眼底的锋芒,语气温和的说道:“孤方才与三小姐说了几句话,相爷这是要回府?”
“是啊,微臣正在等着小女一块儿回去呢,佛桑咱们走吧。”
那样子,像是专门在宫门口等着女儿一块儿回家的好父亲。
傅云徵也没戳破他的伪装,说了几句话便就上了马车,倒是无形之中解决了佛桑一个麻烦。
佛桑知道他心有算计,并不像第一次那般对他十分感激。
刚到相府,只见底下人匆忙回话的声音道:“小姐不好了,夫人病了,让您去侍疾呢。”
听到这话含笑等人担忧的看了佛桑一眼,佛桑神色倒是镇定自若……
方才拒绝傅云徵那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提议,现在回了相府就要做这不受宠的嫡女,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不是容易当的!
早晨徐氏是装病,谁知到了上午徐氏准备去祠堂探望颜清舞,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石阶边。
幸好身边跟着丫鬟,不然早就被撞的头破血流。
这下假病成了真病。
既然徐氏病了,身为女儿的佛桑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当徐氏见佛桑从宫中回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被惩罚或者被欺负,反而还得了圣上上次,一副
春风得意的样子……
徐氏心中莫名涌了一股火气。
在她看来,现在佛桑和老太君亲近,她得意就是老太君得意。
“虽然圣上今日夸了你,你也不要太过得意。你那点调香技艺,终归不是正经本事,在长安是上不了台面的,日后你不要得意过头反而给相府惹了是非。”
徐氏望着佛桑板着脸,看似是教训,实则是打压。
谁知佛桑非但不知认错,反而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之意,反问徐氏:“敢问母亲,调香救人不是正经本事,什么又是正经本事?”
又道:“又或者如在母亲眼中,像二姐姐那般弹琴作曲的技艺才是正经事,那在我们江南,那些勾栏画舫的瘦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想必母亲更满意那样的女儿……”
徐氏听得佛桑竟将颜清舞比作勾栏女子,顿时怒火中烧,正要训斥佛桑,额头一阵剧痛,‘哎呦’一声重新躺回了榻上。
一针头晕目眩之间,她盯着佛桑那清雅淡泊的面孔,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旧影——她的小姑子,颜轻尘!
徐氏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喜欢这个孩子了,两个人太像了,一看见她徐氏便想到了昔年旧事,根本就亲近不起来。
佛桑原本以为依照徐氏的脾气定是大发雷霆,不曾想徐氏‘哎呦’一声,重新跌回了位置上,而此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愤恨中似乎隐隐夹杂着……惊恐。
就在二人气氛微妙的时候,春琴端了汤药过来,道:“夫人,药熬好了,还有些烫,等凉点再喝吧。”
徐氏抬眸看了佛桑一眼,道:“你来喂我吧。”
母女一场,身为子女在病床前侍疾喂药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
这药刚熬好,药碗还是滚烫的。
佛桑刚碰上,便迅速抽回了手,烫得嘶’了一声。
徐氏凌厉的看向佛桑,显然是故意想借此机会磋磨于她,但……
只见下一刻,佛桑轻轻扬手,直接将那药碗掀翻在地。
‘咣当’一声,刚煮好的药被摔碎在地上,春琴吓的尖叫一声。
佛桑掏出了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指,道:“母亲,看来女儿今日不能尽孝了,请见谅。”
说罢,施施然离开了房间,刚出院子便听见了房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她这是反了!”
佛桑刚回了栖梧院,含笑有些担忧的看着佛桑,道:“咱们惹怒了夫人,真的不会有事吗?”
佛桑淡淡道:“已经撕破脸了,我又何必委曲求全。”
只是佛桑心中尚有一丝不解,从今日徐氏看她的目光来看,徐氏不止是不喜,眼中似乎还带着恨。
桃娘奉了茶来,听到主仆三人的对话,便说道:“这个奴婢以前在庄子里似乎听说一些,当时夫人嫁到相府的时候,似乎与家里的大小姐有些不和。小姐的模样与早逝的大小姐很像,所以……”
听到桃娘的话,佛桑冷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呀。”
等其余人离开后,佛桑踌躇再三她叫来了幻羽,道:“我要见你家主子,越快越好!”
此时的东宫,傅云徵正在与江雁北说着今日宫中出现南蛮细作之事。
“你们出宫后,圣上便就召见了豫王,这个案子落在了豫王和金嵘手中,大理寺是插不进去手了。”
傅云徵神色淡淡道:“意料之中,不过既然他们已有动作,相信不久还会露出狐狸尾巴了。”
江雁北叹气道:“话说回来,近些时日豫王行事有些邪门。他一直死盯着鹿尾山的事情不放,觉得与星宿楼有关,且与上清宫走得近。最近大理寺抓了一些贪官马脚,原本准备查办的,可豫王那里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提前压住了这件事,这让大理寺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
傅云徵正要说话,就在此时留白递了消息来,他忽然站了起来,道:“你先回去吧,豫王的事日后再说。”
刚喝了口茶的江雁北一头雾水,不解道:“你这半夜的准备出去,要见什么人不成?”
只见傅云徵心情似是十分不错,嘴角轻轻扬了扬道:“帮你解决一些麻烦。”
见傅云徵眼中闪过了一丝嗜血的光芒,江雁北瞬间明白他的‘解决’是什么意思了……
江雁北十分激动道:“要不我陪你一块儿?”
谁知傅云徵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孤解决完他们还得去看看未婚妻,你凑什么热闹。”
江雁北?
半晌之后,江雁北无比震惊道:“你前些时日不是说你要出家么,怎么何时有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