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桑来长安这么久,被不少人说过她的长相与颜轻尘相似,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被人误认为是颜轻尘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光线过于昏暗,还是太后病久了,开始说胡话。
而此时她那浑浊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炙热渴望,定定的看着佛桑的方向,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云裳也放心不下佛桑,想了想又重新回来,正好听到太后的声音便道:“姑祖母你认错了,她不是颜轻尘,是……”
她正要纠正太后,却没想到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佛桑竟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上前一步握住太后的手道:“是的,我回来了。”
原本神色不安,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的太后,紧紧的抓住了佛桑的手,仿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哀家,哀家知道,终于有你一天你会回来的,你与我们所有人……都不同!”
说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本云裳似乎是想要上前说什么,但却又因为太后那激动的神色,止步于在床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佛桑安抚着太后,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安神的药丸给太后服下。
太后吃了药之后原本激动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靠在床边喘着气,但她似乎还是将佛桑认做了颜轻尘,问道:“这些年了,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就连圣上也……这些年,你究竟藏身在什么地方,竟躲过了那些人的追杀。”
云裳听着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已经到了病糊涂都认不清人的时候,竟记挂着颜轻尘,而且为什么太后会说有人要追杀颜轻尘?
而且听太后的意思,想要杀颜轻尘的,不止一个。
那颜轻尘,不是自己因外室争宠抑郁而终的吗?
“桑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云裳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看向了佛桑。
此时也不知是因为光线昏暗,且那香炉中点着香,檀香冉冉,让佛桑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不近真切。
恍惚间,云裳还真的以为眼前的人并非是佛桑,而是那传言中的颜轻尘。
此时云裳被自己心中莫名的猜测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心惊胆战,讷讷的不敢再开口……
佛桑被太后拉着,顺势在她的床沿边坐下,一缕阳光自鸳鸯瓦照了进来,在那光与影的交错之间佛桑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晦暗不定。
“我自江南而来。”
“江南,难怪了。”
听到江南二字,太后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原本攥着佛桑的手倏然用力,问道:“这些年,他怎么样。”
“他很好,只是时常有些记挂着您,总是看着一个玉麒麟失神。”
“玉麒麟……”
一时间太后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云裳听着二人的对话,云裳十分好奇她们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
可此时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诡谲凝重,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云裳也感觉到了那一种压抑的气氛,不敢开口。
此时佛桑嘴角噙着笑,神色看似平静,但实则却是一直在观察着太后神色的变化……
断裂的玉箫,以及金陵侯府的玉麒麟,一切都指向一件事……
金陵侯,曾与太后曾有一段私情!
这一段隐秘是前世佛桑在太后宫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她与闻芳对话,才知道的……
当年太后与金陵侯在兰溪相识,二人私定终身,可没想到游方道士一句太后是天命之女,命格贵不可言,让当时已经没落的云氏一族仿佛看见了希望。
他们将太后送进了宫中,在她的身上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重新振兴家族。
为了家族,太后抛弃了那一段无果的感情,进宫却不得宠,就连生下了长子也被抱到了中宫抚养……
……
“昔年萧王傅忱并非中宫所出!”
此时位于漩涡中心的东宫,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傅蕴原本是去离山给人传话的,但话没传成却被傅云徵逮下了山,这下山之后他也不敢回宋王府磨磨蹭蹭的留在东宫。
只不过这傅云徵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傅蕴要留在这里寻求庇护,自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说王叔少时经常出入宫中,对萧王之事应有所耳闻,萧王,因何而反?”
傅云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他整个人隐在那光与影的交错之间,看着傅蕴只觉背后冒凉气。
傅蕴也算是傅云徵半个师傅了,知道傅云徵这些时日在离山绝对不会如同传言中那般坐以待毙的,可万万没想到傅云徵竟是打算从当年那桩事入手……
他这重回长安,不仅是要拿回原本属于太子的一切,更是……要让徽宗,他的父皇万劫不复啊!
不过……
那也是那个人应得的报应!
傅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惶恐为难的样子道:“这棠
棣之殇,是我们天玄皇室都不愿意提及的旧事,你好好的问他做什么?”
谁知下一刻傅云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了一丝锐利的色泽,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只听傅云徵道:“王叔,如今东宫只剩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装模作样了。这些年你时常教导我放下,但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又何曾真正的放下。”
‘咔’的一声,傅蕴手中的佛珠断裂,散落一地……
终于,傅蕴那故作云淡风轻的面具被击碎,眼底一片阴冷。
他似是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又何曾放下啊……”
“只要我闭上眼,便想到她穿着嫁衣,浑身是血的躺在我的怀中的样子,明明……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啊。”
他轻声的说着,仿佛呓语……
“可因为他是天子,因为他是天子宠幸任何一个女子都是理所应当,我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为了母妃,为了宋王府满门,我只能……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选择出家!”
傅蕴说着,眼中早不见悲悯平静,只有滔天的恨意……
“那样一个人,弑兄弑父,霸占臣妻,引狼入室让百姓民不聊生,有什么资格在那王位之上。所以,傅云徵……你想好,真的要动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