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正是风声鹤唳,一如五年前。
面对帝王震怒,所有人都跪了一地,只有群臣之间的傅云徵一身傲骨站在那,与徽宗对视。
但与五年前不同的是……
当年那杀伐果断,雷利风险的帝王已经苍老了;而那一身血衣的少年,敛去了锋芒之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他的眼更加深邃,宛若寒潭般幽深,在双方视线交汇的刹那,此时的徽宗一时间竟有一种莫名的胆颤心惊。
可分明。
他是君,他是臣;他是父,他是子……
就在这气氛僵凝的时候,只听宫人来回,一向不问前朝事情的太后竟在派底下的内侍来金銮殿,此时众人的神色纷纷有些诧异。
徽宗此时心中虽然愤怒,可毕竟他一向标榜自身以孝治天下,便道:“太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回话的内侍战战兢兢道:“太后说,今日圣上早朝若是为了别的事情余下的话倒也不必听了,可若是为了太子与北疆密信来往的事情……请圣上一定要给太子分辨的机会,切莫冤枉了殿下,圣上您背负上了骂名……”
徽宗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看着众臣勃然大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是谁给太后送的信?”
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而此时傅云徵和傅云端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傅云端眼皮子一跳,心知若是颜佛桑此时进宫找了太后帮忙,恐怕事情有变,便道:“父皇,皇祖母一向不问前朝之事,今日竟派人传话了恐怕是受了小人的蛊惑。依照儿臣之见,先处置了太子,再找出那竟敢煽动太后的小人也不迟啊。”
徽宗眉心微皱,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须臾才沉沉开口道:“傅云徵,你还有何辩解?”
纵使徽宗杀心已起,但太后派来的宫人却又给徽宗提了醒……
这傅云徵心思向来缜密,今日诏他进宫不可能没有预先听到风声。
既然预先听到了风声,可他还是进宫,且从进宫到现在鲜少为自己辩解,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他降罪的样子……
他为何要自寻死路?
不,傅云徵不是那种自寻绝境之人,而是要……置死地而后生!
恰在此时,徽宗恰好对上傅云徵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目光,顿时只觉背后泛起了一抹凉意……
难道傅云徵已经掌握了楚家那一支神秘的鬼军,想要……逼宫谋反?
这,还真的是傅云徵能做的出来的事!
此刻恍若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浇凉了徽宗心中的愤怒与杀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镇定,开口问傅云徵:“既然太后都为你求情,朕倒是要听听看你怎么说。”
此时傅云徵站在金銮殿中,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父皇,既然得了这密信,为何不细看密信上的内容?”
傅云端正要说话,只听傅云徵道:“当年儿臣与北疆纥骨元来回信件一共六封。”
闻言原本傅云端拿着这密信的手微微一顿,只听傅云徵道:“上面是微臣向纥骨元讨教兵法布阵内容,并非关乎到私交。其中儿臣从纥骨元信中得知的梅花阵排列终于找到破阵之法,为十多年前,安乐公打败北疆的军队帮了不少忙呢。”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万万没想到这密信不是太子通敌卖国的证据,而是立功的证明?
此时肃亲王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老臣想起来了,十几年在凤凰台上各国俊杰齐聚一堂,当时的太子殿下在武试的过程中与纥骨元打赌赢了北疆第一勇士,所以纥骨元答应太子殿下教他三套阵法。”
“这纥骨元此人虽是我们天玄的死敌,但此人毕竟是当世名将,自然言而有信。”
但朱成却道:“现在纥骨元已死死无对证,自然是太子殿下说什么是什么了。”
一旁江雁北含笑着声音道:“谁说死无对证了,这豫王手中的密信不是证据。我看豫王手底下的信也大概有六封,上面的内容让圣上一看便知……”
说到这里,江雁北道:“我相信安乐公也是一代名将,而豫王贤王之名天下皆知,应该做不出捏造密信内容,构陷太子的事情吧。”
一番话说的原本得意洋洋的傅云端脸色变了,他怒极反笑道:“少卿大人这又想来个祸水东引?”
“岂敢岂敢。”
江雁北口中说着不敢,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混不吝的神色看,将傅云端气的够呛。
而就在这个时候,傅云徵开口对徽宗道:“当年儿臣虽是与纥骨元讨论兵法,但也深知身为储君私底下与外族往来容易授人以柄,不符合规矩,所以每一封来信与回信、当年皆由当时的中书令从中监督,且留下拓本封存,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一听傅云徵竟留下了拓本,此时傅云端连忙将准备展开的密信合了起来。
而此时原本在盛怒之中的徽宗听了傅云
徵的一番话顿时脸色也变得惊疑不定,道:“竟还有这回事?”
十多年前……
太过遥远了,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时徽宗的记忆有些模糊。
说到这里,傅云徵看了徽宗一眼,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轻嘲道:“当年这件事儿臣也曾回禀过父皇,只不过时间久远,父皇应是不记得了。”
听着傅云徵淡淡的声音,徽宗一时没回想起密信,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是他才登基不久,大封后宫,又开始在民间选秀,因为此事他与楚湘爆发了成亲以来最为激烈的矛盾。
楚湘出生将门,性格刚烈,当时他是宗王的时候对她的脾气自然诸多包容。
但他给了她后位、给了他们的嫡子储君之位,她却还不知足……
想起了昔年种种,此时徽宗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竟是连傅云徵说了什么都没听太清。
而这里江雁北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既然太子殿下将来往密信留下拓本,那事情就好办了!”
“当年的柳老令丞虽然告老还乡了,可他行事一向缜密,这么重要的信件应该在内阁封存。不如圣上下令,将那信件拿来对比,便可知真假……”
说到这里,江雁北意有所指的看着傅云端,慢悠悠道:“只是不知这伪造密信,构陷储君,又该当何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