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院的分舵三天没有声息,足够引起本院的疑心。
当时逃出去的喽罗大多被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着自己逃命,甚至不敢通知本院——说到底是他们看护不力,才使得分舵损失惨重,他们去通风报信同样落不了好,他们并非炼丹师,不是轮回院的核心成员,去哪儿当炮灰不是当?
可总归有人给本院报信的。
西边荒漠太远,要赶过来,三四天差不多。
烟沙茫茫,一身白衣的应苍帝出现在一片颓垣败瓦之上。
渡星河当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轮回院分舵都没有好的屋子了,屋檐有被天雷劈成两半,也有被她的赤霄一剑削过去削出天窗的,还残留着她的剑气。
想到这里,他不禁弯了唇角。
地上干涸的血迹如同被重新注入活力一般,点点聚起,与其他人的血液分离开来,一道红绸划过半空,落入应苍帝手中的瓷瓶里。
血肉对修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断不能旁落他人。
唯独在混迹修仙江湖上,应苍帝比渡星河要多一点经验。
注入灵力后,瓷瓶变成半透明状。他轻轻一晃,里面的血跟着晃荡,光照过去,却没像寻常血液一样被照得透光——渡星河当时的失血量不低,入瓶后被镌刻在瓷瓶上的铭文压缩提炼,永不凝固,变成一瓶会流动的红宝石。
落入他手中,应该不算旁落他人吧?
这位光是分身就强大到把周围空间影响得微微扭曲的合体期修士有些心虚地想。
渡星河在此处残留下的痕迹在顷刻之间被抹消干干净净。
“她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应苍帝问。
渡星河并不经常把重剑带在身边,找不到就当剑灵自个放风去了。
然而这会,赤霄却被他带了出来。
“还去过夹湖寨,见过寨民和湖底下的虺。”
“好。”
应苍帝简简单单的一句好:“他们也差不多该来了。”
他们,是指谁?
剑灵正心生疑惑,便见到陛下收了通身的气势,骤眼看去与金丹修士无异。
他不想把人吓跑了。
不到一会,便有四人来到分舵。
两个金丹巅峰,一个元婴,为首的是一位化神期修士。
通风报信的护院根本估算不了渡星河的实力,虽说当时舵主称她为区区金丹,但那尊杀神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太深,护院觉得她远不止金丹……
本院的人求稳,派出越两阶的供奉走这一趟,务必将凶徒捉拿回来。
而四人来到时,却只见到一位白绸覆目的男修。
雪白绸带系于冠下,随风而拂。
在一片残象中,唯他光风霁月,不染纤尘。
“想我闻宿纵横多年,竟要对一个金丹修士下手。”为首的化神期修士有些亏心地自语道。
他身侧的元婴女修连梦泽嗤笑了一下:“我都说金老头怕死。”
“谁不怕死?你不怕?”
闻宿反问。
连梦泽自讨没趣,又觉杀死一个金丹修士用不着闻宿出手,便再不多言,素手一翻,藤蔓自地而起,攻向那白衣修士。
闻宿提醒:“抓活的,带回去问话。”
“知道了。”
也就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那挥向白衣男修的藤蔓竟暴涨十分,接着不受控一样反抽向连梦泽,将她扇得横飞出去,撞上后面的林子,元婴修士的躯体何等强悍?身后撞到的物事被尽数压倒,未能伤她分毫。
真正杀死她的是来自前方的藤蔓痛击。
成片肋骨和内丹一起被拍断粉碎,甚至来不及使出保命手段,倒是留得干脆,连闻宿也没来得及出手相救。
“这儿的人都是我杀的。”
白衣男修说,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闻宿看得惊了,执剑的手差点没稳住。
仅仅一招,就当着他的面,击杀元婴期修士!
而他竟没来得及出手相救。
此人,断不可能是区区金丹!
他还想问问这人是何方神圣,却发现自己出不声——
在陌生人面前说话就算了,应苍帝不想听别人讲话。
“我是剑修。”
应苍帝提起赤霄,用笨拙的动作轻挥两下。
人和剑都挺不熟的,但剑风将方圆百里的山脉削成了平头哥:“这次是警告,不要再打听我的事。”
话音刚落,周围便地动山摇起来。
整座轮回院分舵,连绵的树木高石,足下的山……
通通在十息之内,瓦解粉碎。
在身上禁制消失的一刹,闻宿果断捞起身边两个金丹和连梦泽的尸身,本院给供奉配备的丹药连嗑三颗,燃烧精血遁逃——他当然不是用飞的,直接将空间撕裂开,万千流光在周身掠过,数次跳跃,一直到再也用不出术式来,才敢停下。
周围没了活人,应苍帝顿时感觉好多了。
“今天这趟真是来对了。”
他说:
“本来只是想把来的人杀光,但见到来的人之后,我觉得不如代她认下来。”
被挥得嗡嗡响的
剑灵:“你厉害你爱咋说咋说呗,但他们一定不信你是剑修。”
“为何?”
应苍帝蹙眉。
“你刚才把我拿反了,用剑背砍的。”
剑灵觉得他挺冒昧的。
……
死状凄惨的尸体被送到了本院的金长生面前。
连梦泽到底是轮回院里的高阶修士,面上蒙着白布,待金长生看过,便会送下去仔细收拾一遍,起码能得个体面入葬。
死者胸腹软塌,一按就陷下去。
两个同去的金丹巅峰吓得失了魂,是闻宿独自来回的话,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还是一片苍白。
金长生喉咙发紧:“一招?”
“一招!”
闻宿汗出如浆。
连梦泽行事凶悍,不喜留活口,虽然他提醒过了,但她那招明显是奔着要了那金丹男修的命去的。
应苍帝亦是看穿了这一点。
要取渡星河命的人,他不想留。
“我轮回院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位大能?能让你也动弹不得,起码是压你一阶的炼虚期高手!”
金长生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尸首抬下去落葬。
他怔了一会,才起身道:
“这回只能上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