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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躺一排!

巡回演唱的日子说到就到。

我以为眼前就是星光大道,但等我看见那演唱会的阵容和硬件设施的时候,我瞬间有种幻灭的感觉。

主办方是一个名叫魔唤的唱片公司(这个名字也可以的),他们承诺包食宿,提供的巡演工具就是一个方箱箱货车,内部陈旧而简陋,车厢里当然没有座位,就是空荡荡一个壳子,看样子也就装的下六个人,但我们有三个人,加上另外两个乐队,大概能有十个人。

这下热闹了。

原来做艺人一开始这么艰苦,这和我想象中的巡演太不一样了,明星保姆车,闪闪彩灯,保镖和助理都在哪里!?

很好,我觉得我的人生得到了洗礼。

随车还有一个司机和一个唱片公司经纪人,那个经纪人看上来跟白蚁蛀过的门板一样,脆弱而拧巴,一切看上去真的很不靠谱。

沮丧归沮丧,但看见从容面对一切恶劣条件的爱尔兰和摩卡,我瞬间鼓起了勇气。

我将是金牌经纪人兼保姆,如果这个经纪人是一个随时出现管涌的堤坝,那我就是堵住管涌的手指头!(什么比喻啊……)

车子轰隆隆的出发了,满载着一车年轻人的青春和梦想,并不时的打滑和没油。

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叉叉镇,对不起,这不是它的名字,只是因为后来我们总是一个镇一个镇的去,所以也无需每个都告诉名字吧,反正诸位都记不住。

车厢门一关,就只剩镶板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令我想起运猪运牛的车子。

一路上,虽然只能躺在凹凸不平,并且散发汽油臭味的钢板上,爱尔兰依然能不停的睡觉,似乎在为后面的表演积蓄力量。

我们三个相互依靠在一起,摩卡和我只能把爱尔兰夹在中间,这样他不至于在车子急转弯的时候滚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爱尔兰就很满足的把他毛茸茸的头靠在我脖子上,像个小动物。

在这昏暗的车厢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感觉的到摩卡没有睡,他从上路开始就一直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觉得他比以前忧郁了,虽然他依然对我微笑,但那微笑变得深沉而凝重。

一种内疚之情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能轻轻的问他:“你不累吗?”

他说:“不累。”

然后这成了路上我俩之间经常进行的对话。

因为车子相当的屁火,当我们赶到镇上约好的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演出自然没戏,酒吧也没有义务给我们提供住宿,镇上所有的店面也都关门了,我们只好露营。(这就是他们承诺的包住宿)!

爱尔兰精神灼灼的在停车场周围走来走去,百无聊赖状——他积攒的精力现在成了他的噩梦,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一块“提防黑熊”的牌子。

所有人顿时戒严起来,他们在垃圾堆里翻出几根木棍,又找了些钉子什么的利器摆在车子周围,以堤防黑熊的夜袭。

这几个小不拉几的人能成什么事儿?如果真的黑熊来袭,估计几个人都要被打的睡一排。

戒严半天,下半夜全部人都饿的心灵空虚,嗷嗷直叫。我们亲爱的经纪人只带了一些鱼干,于是便把木棍和“提防黑熊”的牌子全部浇上汽油点了,全部用来烧鱼羹了,全然不在乎黑熊什么时候来揍我们。

大家一直在臭烘烘的停车场挨到下午,才去约好的酒吧调音和排练,其实也没有怎么排,这群人就在那个窄小的舞台上打来打去,扔来扔去,反而把音箱线绊断了一根。

就为了这P大点儿事,平时闷罐儿似的经纪人竟然对大家大发脾气,虽然酒吧老板都说没什么了,他依旧固执的要把自己和自己的队伍钉在耻辱柱上受审,最后所有人都不理他,任他贱。

晚上的表演很成功,这个镇不富裕,居民看起来也不小康,但他们虽然来自社会的底层,但他们都来到这个低档的酒吧来为我们真心喝彩。

酒吧老板自己更爷们儿,他本身就是个地下音乐迷,约我们过来表演已经是令自己出血了,所以整个晚上表演者们得到的最好款待仅仅是几杯麦金酒,且报酬也少的可怜,但爱尔兰和其他人却倾尽全力的表演,他们在乎的就是能任意HIGN。

我就爱他这个调调,虽然他每每唱歌时,就会令我感到彼此之间被拉开距离,却只会令我更加珍惜私下在一起的时光。

半夜,大家歪歪倒倒的回去停车场,刚到车子旁边,经纪人阁下就被我们自己布下的钉子阵刺伤了脚,为此他整个夜晚都在**,并不停的往手上和脚趾上吐唾沫。

我忍不住远远的悄悄的,在空气中给了他两巴掌。

早餐是一些硬麦包,似乎是昨天向酒吧老板低价批发而来的,这就是唱片公司说的包食,还真不如喂牲口呢!

我很怒,一溜烟跑去镇上买了一些热气腾腾的早点——当然用的是自己剩下的一些特拉拉,因为经纪人说要等巡演结束才会分钱。

虽然买来的份量不多,但除了经纪人每个人都分了一些,搭配难吃的硬麦包也算是一种缓冲,大家都觉得挺高兴,只有那经纪人在旁边没

滋没味的啃麦包。

我主动拿了一份早点过去给他,他脸上露出一些矜持之色,说不用了。

“拿着,不然我真的自己吃光了。”我冷冷的说。

他便马上接了过去,矜持一泻千里。

等他吃人嘴短了,我便掏出一个小本本,很公事公办的说:“昨晚上收入多少?爱尔兰和摩卡应该分成多少?”

他嘴里塞着早点儿,被我逼问了所有账目,丫几乎都快要哭了,哽咽着说:“这都什么人啊?”

我接道:“坏人呗。”

那边笑倒了一大片。

这只是漫漫长征路的开头,对不出名的演唱者来说,巡演是艰辛甚至残酷的。

我们通常只在一个镇里停留两到三天,不过去了几个镇,持续了半个月的疲于奔命之后,名气渐涨,甚至有一群忠实的粉丝开始跟车走,我们表演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颇让人感动。

有一天演出过后,有个粉丝对爱尔兰说他很为他们担心,担心在他们重复的表演中(其实他说的不对,爱尔兰从来不重复歌词,他压根记不住。),渐渐的消亡了热情,甚至忘记自己最初唱歌的原因。

爱尔兰想了一夜,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每次演出之前都喝一些酒,以至他每次上台前都会撞倒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我也过的很苦,晚上和他们一起去酒吧,做一些演唱前的准备工作,帮软弱的经纪人和讨厌的人扯皮,甚至在观众欠缺的时候充数。

白天,当所有的人还在车厢中休息,我跑去镇上找一些零工来做。

不能否认,美丽的女孩子真的有很多机会,有时只需要抱着招牌在店门口站站,或者穿着美丽衣服散发一些传单,就酬劳不菲,但要负担起这么多人的开支(无法立场鲜明的只照顾爱尔兰和摩卡,便只能‘伪善’的负担起其他表演者,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扛),我依旧捉襟见肘。

但我非常非常的充实。

因为我能做这么多事情,令我几乎要忘记从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是一具表面幸福,内里却空无一物的行尸走肉。

在这个世界里,外表被肯定了我,现在充满了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