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车,迅速赶至华侨饭店门口。
锈迹斑斑的铁质招牌挂在头顶,‘华侨饭店’几个大字已经褪色到只能看清乔和占。
从灰蒙蒙的玻璃窗向里张望,店内暗如吃人的黑洞,仿佛进入其中,就会被躲在深处的怪物蚕食吞没。
司机收到钱后,立刻开车逃离现场。
估计还在寻思我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往这倒闭多年的闹鬼饭店跑。
我走近两步,发现大门上的锁已经被人暴力撬开,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安二哈干的。
他应该感谢这家店倒闭得太久,没装监控,否则最少判他个入室行窃的罪名!
推开那两扇沉重的大门,我抱着瑟瑟发抖的鱼摆摆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洞的大堂中回响。
随着我逐渐深入,华侨饭店内部开始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墙壁上原本斑驳的油漆如同液化,缓缓流淌,露出下面冰冷的金属牢房。
那些古典家具扭曲变形,成为了惨白的病床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医疗器械。
碎成两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指向午夜十二点时分。
一股刺鼻而阴湿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开来,掺杂着无法言喻的血腥气息。
这里彻底变成与我梦境里一模一样的私人医院。
走廊尽头传来轮胎滚动声……
一个身穿白大褂,推着不锈钢手术车的无脸医生,如幽灵般从黑暗中缓缓驶出。
它停在我的面前,发出“嘶嘶”的呼吸声,让人联想到死亡临近前最后挣扎。
我无措地眨了眨眼,人在紧张时大脑就会胡思乱想。
这个无脸医生明明没有五官,又是从哪里喘气的呢?
倏然,身后冒出一道突兀的嗓音,“邪祟,哪里逃?吃我一马桶搋子!”
我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从旁边病房里冲出来的安言昊。
只见他左手拿个马桶搋子,右手拿着个玩具水枪,无比勇猛的挡着我面前。
“姐,你咋来了?”安言昊问道。
“我受你爸的委托,过来找你啊……不是,你这手里拿的都是啥啊?”我讶然。
安言昊大大咧咧地说道,“别提了,我今晚一闭上眼就梦到柳若湘,她哭哭啼啼的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找阿晨哥?
我被她磨得没办法,只能先过来探探路!
你不是说这地方阴煞极重吗?
我上网百度,都说邪祟这东西最怕污秽之物,于是我就把厕所里的马桶搋子拿在手里当武器。
你别说,还真挺管用的,它们现在都不敢靠近我了!”
说话间,他还朝对面的无脸医生挥舞了几下手里的马桶搋子,口中赫赫有词,“马桶搋子沾屎,我乃吕布再世!”
我叹为观止,“那你拿个水枪又是要做什么?”
“水枪装尿,呲谁谁叫!”安言昊做出一个给枪上膛的帅气动作,向我挤了挤眼,“而且还是童子尿哦!”
鱼摆摆满脸嫌弃地往我口袋里钻了钻,生怕碰到安言昊的衣角。
我此时不知是该同情奶奶身上的神明,找了这么个傻缺当传承人。
还是该同情安韦博,上辈子是不是往河里投毒了,才能生出这么个傻儿子!
对面那个无脸医生都被他这番骚操作弄得晕头转向,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趁机掏出罗盘,运转法阵将它困住,拽着安言昊的衣领便往大门方向跑。
“快走!”
安言昊挣扎道,“哎哎,你下次能别再拽我衣领了吗?我领口被你给拽大好几码,都快露点了!”
我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姐,咱们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就这么空手回去不太合适吧?”安言昊的语气极其不甘。
“那你相中了哪只邪祟,我给你打包带回去啊?”我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作死!
这小子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没被鬼附身,纯粹算他命大。
也有可能,连鬼也被他恶心到了……
霎时,前方升起一团白雾,从雾里飘出更多的无脸医生和护士幽灵,手拿针管和手术刀向我们追来。
这情景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梦里我们醒过来就没事了,现在却只能硬碰硬。
我高举罗盘,驱动法力。
罗盘迸射出金黄色的光芒,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法阵,罩住我和安言昊。
那些无脸人对我们发起强烈的攻势,反复撞击法阵结界,却始终不能踏入一步。
但我法力非常有限,这个阵法又极其耗能,我撑不到十分钟就得溃散崩盘。
只得从包里拿出招魂铃,扔给安言昊,“你快用神铃召唤阿晨的鬼魂,找到他我们就撤!”
安言昊接过那个古老的招魂铃,一脸茫然,“我不会啊,有没有什么口诀之类的?”
我又没跟奶奶
学过招魂,上哪知道口诀去……
而且奶奶说得都是通古斯语,我根本听不懂啊!
“萨满是唯心主义,你用自己的心灵感应,别老什么都问我!”我全神贯注支撑着阵法,信口胡诌道。
“哦哦,好!”安言昊不疑有他,真的闭上眼睛,手拿招魂铃摇晃起来。
‘当啷,当啷——’
时间仿佛放慢速度般艰难流逝,耳边只剩下招魂铃那清脆而吊诡的声音,在这阴森恐怖的医院中远远传去。
招魂铃摇动数次后,走廊的尽头仿佛有东西动了动。
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像即将被吹散的风,苍白虚无的站在那里,面容清隽而憔悴。
“是阿晨!”我指着那抹白影,高声喝道。
安言昊显然也看见了他,剧烈摇动手中的铃铛,胳膊都晃成了虚影。
‘当啷当啷当啷——’
鬼魂阿晨被铃声扰乱了神智,如行尸走肉般朝我们所在之处飘荡过来。
直至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我飞快收起法阵。
安言昊趁机将准备好的纸人载体拿出来,让阿晨钻进纸人的身体里。
法阵已破,那些无脸鬼张牙舞爪的朝我们涌来。
“阿晨的魂魄收好了吗?”我背对着安言昊,紧张问道。
安言昊突然似触电般浑身一凛。
继而回眸,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瞄了我一眼,握住我的手便向后跑。
我发现这条路并非通向来时的大门,忍不住问道,“安言昊,你要带我去哪啊?”
他却一言不发,脚底生风,我拉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