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逝去,黑夜降临。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现在疲惫感终于层层袭来。
我扯了扯龙冥渊的袖子,委婉地表示想和他回家睡觉。
龙冥渊却骤然回头,那双沉冷的眸子望向身后,指尖凝出琴弦。
原来在我们说话之际,安言昊已经醒了。
他动作极轻,仿佛飘荡的幽魂般,脚步悄无声息,连离他最近的安韦博都没有发现。
我们不敢妄动,屏气敛息看着安言昊缓缓走进卧室,伸手打开了窗户。
夜风拂面而来,将纸屑吹得漫天飞舞。
这风刮得,比猪八戒来娶媳妇那天还要大!
我将脸颊上的纸片取下,却见安言昊一步迈上了窗台。
安韦博意识到不好,压低的声调轻轻颤抖,“儿子,你要做什么啊?”
安言昊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站在窗框边缘,左脚已探出窗外。
这里可是六楼啊,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儿子,爸爸求你了,下来行不行?”安韦博吓得老泪纵横,双膝一软,差点给他跪地磕头。
安言昊嘴角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迎着凛冽的夜风,一跃而下……
好在龙冥渊早有准备,一道泛着银辉的丝线从他掌中射出,绕过安言昊的腰牢牢捆了几圈。
手臂一收,把他从窗边拽了回来。
龙冥渊没控制力道,安言昊的后背结结实实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再次昏厥过去。
“你倒是轻点啊……”我别过头,不忍直视道。
安言昊人高马大的,一身全是腱子肉,体重起码有一百四十斤。
我都怕他把地板砸穿,直接掉楼下去……
住在楼下的居民也很无辜好吗!
“谢谢你们,救了我儿子。”安韦博不停的对我和龙冥渊鞠躬,然后来到安言昊身侧,确认他的呼吸和脉搏。
安韦博放松下来的同时更添惆怅,“要是我儿子再醒过来,继续自残该如何是好啊?”
我缄默不语。
幸亏刚才我和龙冥渊没走,才能趁机救下安言昊。
可安韦博一个人精力有限,安言昊又年轻体壮,已渐年迈的安韦博根本控制不了他。
再发生类似事件,恐怕安言昊凶多吉少。
安韦博满眼皆是恳求,双手合十朝我们拜了拜,“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我同意让他做那什么萨满了,但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尽快接下这个神啊?
再这么下去,我老命都快没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帮他,是我所学非常有限。”我甚是苦恼,如实说道。
“我奶奶说被神选中的人,需要通过神的考验才能成为真正的萨满,这种考验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比如奶奶当时在前任萨满指引下,跳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她被人从冰下救出来的时候,灵魂便和神明融合了。
但奶奶说很多准萨满会遇到生命危险,等于是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比如准萨满需要躺在蒙古包里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后,用烧红的铁钩把肋骨勾下来一块,喂给老鹰。
老鹰如果愿意吃下去,神才会与他融合。
还有的准萨满跑进深山老林中,七天之内都不允许回来。
当他们再次回村时,满身泥土,如同野人,才算与神融合。
但具体的方式都是由上一任萨满来判定的,奶奶如果在这里的话,会给出安学弟明确的指引。
我能力有限,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哪一种,没办法给他提供什么引导。”
绝望的情绪在安韦博浑浊的眼底弥漫。
尤其在听到我说,要把肋骨挖出来给老鹰吃的时候,他吓得脸都白了。
我望向地上安言昊那张俊逸的脸,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很有可能是奶奶的接班人!
奶奶平生执念仅有两件事,一件是让我渡过应劫之年。
另外一件便是寻找到准萨满,把古老的文化传承下去,不能让神明断送在她这里。
如果安言昊就这么死了,奶奶得多难受啊!
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否找回奶奶的魂魄,但奶奶的养育之恩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能让她的执念落空!
此时,我瞥见龙冥渊垂首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我试探道。
龙冥渊抬眸睨着我,欲言又止,“或许……你的控梦能力,能够帮助他。”
“控梦?”我愕然。
龙冥渊点头,“没错,鹿灵一脉最厉害的本领便是控制梦境,强大的鹿灵可以操控方圆十里甚至数百里的梦域。
曾经有位猎人抓了一头梅花鹿,打算杀掉吃肉。
当天晚上,整个村子里的都梦到了那头梅花鹿
在向他们求救。
醒后,猎人决定把那头鹿放归山林,此后再没做过类似的梦,这便是鹿灵的控梦。
安言昊的灵魂现在已经被神侵袭,他的神智会陷入一场梦境之中,无法醒来。
你潜进他的梦境里,想办法将他的神智唤醒,这样便能让他的灵魂与神相融合。”
“可我只会做梦,不会控梦啊!”我无奈道。
龙冥渊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每次做梦我都是被欺负的那个,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像被鬼压床一样。
这哪里是控梦啊,梦控我还差不多!
龙冥渊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现在觉醒的能力还不够,只能做梦,无法控梦,这便是我迟迟没有开口的原因。”
“那现在除了潜进他的梦里,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问。
他摇头。
安韦博的目光满怀希冀,炽热地朝我望过来。
虽然他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却知道眼下只有我能帮助安言昊了。
“梦境里会出现危险吗?”我犹豫道。
龙冥渊口吻异常郑重,“梦境之中,危险重重。梦外的人无法帮助你们,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只能依靠自己。”
“那安言昊会梦到什么?”我追问。
龙冥渊薄唇紧抿,“不知,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一切皆有可能。”
他见我认真思虑,眉心微微蹙起,“你真的要入梦?”
我轻飘飘地睨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是已经想到能够让我平安出来的办法了吗?
但凡你没有十足的把握,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