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浪等人和船舱中的黑人全都被驱赶到甲板上。
卓浪眯着眼睛,现在是正午,苏里南挨着赤道,太阳几乎就在头顶上,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的嘴唇发干,船舱中潮湿闷热。他一直在出汗,身体有些脱水。
来到甲板上之后,荷兰人驱赶着他们到河边的码头上集中。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石灰水。
看样子,卓浪也要享受一遍这些黑奴的待遇。
他们排成了一列。那些黑奴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为了避免挨打,他们主动排到了卓浪几人的身后。
一个留着八字胡满嘴黄牙的白人男子手中拿着推子,粗暴地将卓浪的头发给推光。
因为手法太过粗暴,卓浪的头皮都被弄破。
不过卓浪咬牙忍着,没有任何反抗。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些排队的黑奴,那个黑人女孩被几个大个子黑人夹在中间,突然伸出头看向卓浪。
两人对视了一眼,卓浪看到对方对自己咧嘴一笑。
那表情似乎是在嘲笑他也有今天。
这里是一处位于河畔的种植园,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近处是一人高的甘蔗林。
与卓浪一起被押送过来的黑人有一百多人,卓浪大概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白人管理人员只有三十几人,不过他们几乎每人背着一把火枪。
而且从这些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非常警惕。
“马克,这几个黄种人价格要高一些,是黑人的两倍,你们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够帮你管理种植园。”
说话的是一个红胡子荷兰人名叫拉斐尔,他是这支内河船队的头目,负责将这些奴隶运送到种植园来。
“拉斐尔先生,我们可没说要买黄种人。不好意思,我只能按照之前说话,按照数量给你们付钱。”
马克是这个种植园的管家,他也是帮某个贵族管理这处庄园。他对拉斐尔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并不买账。
布雷德罗德家族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但是并非谁都怕布雷德罗德家族。
马克身后的贵族是荷兰的十大家族之一,当初尼德兰独立的时候,这个家族就立过汗马功劳。
“马克,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在海上的时候就将这几个黄皮猴子给宰了。”
“是啊,我还是喜欢清一色的黑工。”马克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拉斐尔还是感到不忿,他看向了正在被推头发的卓大几人,顿时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
他朝个子最小的梁思复走了过去。
梁思复是卓浪的小跟班,从小玩大的朋友。其他几个跟班都已经回去了,只有梁思复留下来跟着他一起做了海盗。
卓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其实听得懂荷兰话。
刚才拉斐尔和马克的争吵他大概听到了一点。
拉斐尔掏出了枪,对准了梁思复的脑袋,正准备扣动扳机。
突然有人用荷兰话喊道:“慢着……”
卓浪一直在装作听不懂荷兰话,因为他不想引人注意,只想等在种植园安顿下来之后,再寻机逃走。
他一直让卓大几人忍耐隐藏自己,但是现在自己最好的伙伴出现危险,他再也无法继续隐藏。
拉斐尔和马克同时看向这个口出荷兰话,头发已经被剃光的大男孩。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放了他,我会荷兰语,可以帮您创造足够的价值,请付给他双倍的价钱吧。”卓浪没有去央求持枪的拉斐尔,而是看向了那个种植园管家马克。
只要能够卖上好价钱,拉斐尔才不会杀掉这些奴隶呢。
事实上,他刚才只不过想要试探一下马克,看他会不会加价。
华工的价格确实比黑奴要来的贵一些。因为华工更加勤快,也更加聪明。
按照马克的经验,这个华人少年一定不简单。不过他不准备在这里询问,如果真的有什么特殊价值的话。拉斐尔又要反悔了。
“好了,拉斐尔,收起你的枪吧,不要再吓唬孩子了。既然都运送过来了,我都会收下的,这里一共有七个黄种人,我会在总人数之上再多付你七个人的钱,这样好了吧。”
看在钱的份儿,拉斐尔冷笑着收起了枪。
卓浪有些心虚,要是对方刨根问底,他究竟该如何解释。一个普通黄种人如何会说荷兰话呢?
他必须编上一个合适的理由。
被人用石灰水清洗之后,卓浪领到了一身亚麻布短袖衬衫和一条深色短裤。
这一身穿着倒是蛮凉快的。
果不其然,一个白人大汉过来将他带到了码头不远处的那栋两层楼房。
这楼房用石灰建造,周围的墙壁看起来非常结实,二层的平台上甚至还有几门老式火炮,很显然这是一栋带有防御性质的建筑。
在这栋建筑的边上,有一个大院子,这里面全都是木制的房子,房顶覆盖的似
乎是棕榈树的叶子,这种简易房子一排排的密密麻麻。
那几门老旧火炮正是对准了这里。
很显然,那些木头房子就是给奴隶住的。
卓大几人看向卓浪,有些担心。
卓浪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淡定。对方已经付钱买下他们,很显然不会再随便伤了他们的性命。
“请坐,说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带到苏里南。”马克开门见山地说道。
“尊敬的先生,我姓苏,是一个广东商人的孩子,家父经常到巴达维亚与贵国做生意。我从小跟着他,自然学会了荷兰话。”
“哦,那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马克继续问道。
“我的父亲叫苏文灿,是广州商人,我的名字叫苏达。”
卓浪在心里面跟班长说了声抱歉。他必须要编一个非常合理的身份。
既然要看起来真实,那么最好不要瞎编,这种照搬,通常不会出错。
苏家确实是广州的海商,肯定跟荷兰人有过生意往来。
马克先生在到种植园做管家之前可是东印度公司的员工。
正是华族击败了东印度公司,才让他们这些人失业,否则他怎么会被派到美洲这里来做种植园管家呢?
华族的崛起,受到损失最大的就是荷兰人。
现在荷兰人就连到东方做生意都不行,因为荷兰与华族之间依然没有解除战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