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唐灵把三个人的工老老实实打完,或许在元玉琅的心中,她就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小人物。
那么“唐灵”这个名字,日后在他的记忆里回想起,或许就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而已。
可惜没有如若,只有眼前既定的事实。
既定的事实就是,经过这样一番破坏,唐灵的大名,从此在元玉琅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日后每每想起时,那便是头顶“破坏王”、“大魔王”、“欠了我一个院子”的各类外号拥有者。
擎苍院的动静陆续引来了若干长老弟子。
最爱看热闹的符阵宗长老这次被人看足了热闹,脸上神色也不甚好看。
特别是驯兽宗长老婵媛还在一旁忍也忍不住地用小扇遮面轻笑。
“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平时我找人的时候不是闭关修炼就是下山不知道做什么,怎么现在一个比一个到的快?近来的新弟子不够你们操练,闲的蛋疼了是吧?”
“难得你言阵的弟子能出一次丑,就不能准我们来看着乐呵乐呵?”
术法宗长老捋着胡须,笑得满脸皱纹纵横,看得言阵额头青筋直跳。
“就是,啧啧啧,少年人的皮肤就是好啊,白嫩嫩水灵灵的,看着真叫人眼馋!”
驯兽宗长老婵媛一把小折扇扇的“嗖嗖”带风。
“为老不尊!”
言阵冷哼一声,抬手重新将结界布起,隔绝了外界人的纷扰,抬脚走进去。
这次的结界布置的宛若前世贴了单向透视膜的玻璃,结界内的人能看外面的人,而外面的看不到里面。
结界围住的地方只有元玉琅和他的桶,还有跌坐在元玉琅附近的唐灵。
年仅十三岁的小徒儿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桶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满眼都是被热气熏出来的水汽,眼尾泛红,像是要哭了的模样。
言阵万分宝贝这个从术法宗捡漏来的徒弟,见此心头一软。
是谁?
教我的弟子出丑!
又教我在那几个老不羞面前出丑!
他恨恨回头,看向出事时离得最近地女孩。
一阶前段。
相貌倒是长的极好,一身土褐色的粗布麻衣不遮姣好容姿,和小玉一般生了一双生动的好眉眼,但内里的神色却与小玉大相径庭。
与自己对视时眼里还带着几许惊惶,更多的却是怔愣和茫然。
杂役弟子么?
他心头疑惑刚起,那边就传来元玉琅委屈的声音。
“师尊……”
“瞧你这出息!”
他审视的目光即刻转为肃然,但脚下步子迈的又大又快,三两步就走到元玉琅身边。
“怎的弄到这般境地!”他开门见山道。
“有人闯了我的结界!”
言阵打量四周景象,狐疑道:“是有人闯了还是破了?”
闯和破自然是不一样的。
若只是单纯地闯,或者误入,会自动触发结界的防御机制,依据结界主人所设遭受不同程度的惩罚。
道若是破,那便是被法力更高深的人破除掉结界主人所有的防御机制。
为此,结界主人甚至有遭遇反噬的风险。
就像现在这般。
元玉琅心里知道,自己设下的结界绝不可能有如此大威力。
所以这其实很像是结界被破后遭遇的反噬。
可是,破结界的人呢?
元玉琅的目光落在从方才起就一直跌坐在院子里,没有起来的唐灵身上。
一个丁级低等灵根,走后门的废物?
怎么可能!
若真是如此,他元玉琅日后的脸往哪搁!
眼看着言阵眼里的狐疑越来越深,元玉琅大受刺激,“不是破!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废物不小心触发了结界!”
他梗着脖子,略有些不服气道。
师尊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到这般吗?
不,我能做到这般,我就是有这个实力!
言阵自然也不相信一个一阶前段的杂役弟子有能力破开元玉琅的结界。
但元玉琅才修习阵法一月,就能布下如此威力的结界?
言阵的目光重又看向唐灵,冷声道:
“你叫什么?是哪里的人?”
与此同时,背在身后的手食指中指两指并起,嘴唇小浮动却又极其迅速地蠕动起来。
若有其他符阵宗的弟子在此,定能识出,这是言阵在施咒。
可惜,结界内的场景外面的弟子看不到,言阵背后的元玉琅看不到,唯一正对着的唐灵却不懂。
若这弟子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呢?
为了摒除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弟子修炼路上的障碍,言阵不惜以最坏的心理去揣测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
“我叫唐灵,住在古榕院。”
或许是因为心虚,唐
灵并没打算报出陆清风的名号。
但是“唐灵、古榕院”两个词,其实已经足以。
她没有看到,在自己报出这两个名词之后,言阵原本只动作不出声的嘴唇蓦地停住,并起的两指也松了开来。
陆清风的弟子,那个被宋小天才刺了一剑的女孩?
言阵心头一怔,一时有些对不上号。
唐灵,就是这个样子的?
小小的结界空间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于这寂静里,唐灵感受到几分被审视的不自在。
她身子发软,撑地略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垂着脑袋,在言阵目光扫视下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长老,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听到元玉琅称呼他为师尊,那这位应当就是符阵宗长老吧。
不过这位符阵宗长老长了一张娃娃脸,显得十分年轻。
见过丹宗和符阵宗长老后,算是彻底打消破唐灵心里,所有长老都是蓄着长胡须、手执浮尘的刻板印象。
唐灵小时候很喜欢娃娃脸的男孩子,觉得他们爱笑、亲切。
但是现在眼前这位的表情,显然并不怎么亲切。
唐灵就算再迟钝,也是知道自己走后门的事怕是若干人都知道了。
可笑她方才心里还道元玉琅的狼狈,殊不知自己才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这尴尬的境遇,怎么能不算狼狈呢?
“这结界,是你破开的?”
终于接受这个事实的言阵,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只是这里,他特意加重了“破”这个字眼。
显然还是不相信元玉琅的实力。
这让他背后的小弟子气的在浴桶里吐泡泡。
唐灵根本不明白什么破不破,她只能将方才场景如实道来。
左不过就是自己不小心逾越了元玉琅布下的结界,才突然发生了这巨大变故。
只是在说时,唐灵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把元玉琅的长枪握断的事。
这话说出来,怕是谁都不信吧?
更何况那兵器架都被方才的结界威力销毁殆尽了,现在院子里剩下的只有被另外结界护住的药田和栅栏里的凶兽,再就是眼前桶里的元玉琅。
所以,她选择性略过了这段。
就当作是被元玉琅的结界摧毁的吧。
她作出最后的挣扎,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钱袋子。
听完整个过程的言阵一直在观察唐灵表情。
想从她表情细微处看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可惜除去略过的那段,唐灵所说皆是实话。
所以言阵失望了。
但是马上,他眼珠子转了下,脸上神色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陆清风原来收了这样一个弟子啊。
听说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送拜师礼。
一来还被自己师兄刺了一剑,而他的师兄还好好的站在外面看热闹。
言阵回忆方才凑过来的人群中,那抹黑色的身影。
看来陆长老对这个小弟子,也并不怎么上心嘛!
难道这唐家是狭恩图报?
他不禁恶意地揣测,脸上又浮现素日里看热闹的神情。
是不是狭恩图报,不若就让他来试探一番吧。
就算最后试探出不是如他所想,那你的弟子让我和我的弟子出丑,这笔账就来以此抵消吧。
这样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并起两指,嘴唇又迅速蠕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