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沈如周来到刺史府的书房外,犹豫再三,上前叩门。
刚要敲下去,门从里面打开了。
北修宴一身月白的锦衣,俊秀的面容在满月的清辉下带着如玉般透润的光。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四目相对。
沈如周欲言又止,一双眼透着说不尽的关切。
北修宴漆黑的眸底泛起涟漪,冷峻的神情掩下了所有情绪,良久道:“如周,随本王去城楼上走走。”
沈如周想也不想的点头,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到了城楼上。
站在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北境城。
“如周,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次,本王必须去。”北修宴面色冷肃,声音笃定。
“王爷,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您是主帅,一人身系整个北境的安危,万不可冒险。”沈如周长睫微颤,还是把隐忍了多时的话说了出去。
对于北修宴决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是劝不来的,但心里的担忧,让她还是想试一试。
“本王既然敢去,定能安然而归。”
北修宴话音刚落,沈如周就焦
急的道:“我相信王爷的能力,但穆徵会不会发难,却很难说。眼下他接连打了几场败仗,心里肯定压着火,恨不能把王爷碎尸万段。”
“和谈不只是为了北境的百姓,也是为了北辽的百姓,北辽的百姓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再打下去他们也落不到好处。”北修宴负手而立,面容沉静无波,双眸却比皓月更加明亮。
这一刻,沈如周明白了北修宴的心中所想,他心中装的是最广阔的日月山川,是天下万民的生生不息。
北辽军中,穆徵抱着酒罐子仰头猛灌,喝完,狠狠的把罐子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碎了的瓷片四溅飞起。
军师见状,忍不住劝道:“主子,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北辽四十八部召集人马,就不信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北境城。”
穆徵一抬胳膊,揽着军师的脑袋压在了桌子上,声音带着瘆人的冷意,“不急,看看北境那边的动静再说。北修宴应该很快会有动作。”
说完,他又抡起一罐子酒喝了起来。
这时,外头士兵送来了密
报,穆徵打开一看,转手递给了军师,“北修宴打算和谈,使者明天就到。”
军师不可置信的把密报看了两遍,诧异的道:“有什么好和谈的,北辽受了这么大的灾,死了那么多牛羊,没东西去纳贡。”
“是他给我们纳贡。”穆徵身体摇摇晃晃的,试了好几次才抓起桌边上的酒,又是一阵猛灌。
军师欲哭无泪,主子真是喝醉了,哪有胜的一方给败的一方纳贡的,不可能的事。
“喝酒怎么不叫我。”动听的银铃声响起,阿笙笑靥如花的走了进来。
她跪坐到穆徵身旁,往他怀里一靠,手中慢慢展开了和亲书,“父王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穆徵对天起誓,一定好好待你。’
穆徵宽阔的臂膀紧紧环住怀里的佳人,嘴角透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翌日,连副将以和谈使者的名义来到了北辽大营。
北修宴扮作普通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穆徵的营帐。
刚一进去,军师就认出了北修宴,眼
神里是说不出的震惊。
他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穆徵,见穆徵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北修宴。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故友说说话。”穆徵阴沉沉的发话了。
连副将本能的把手放到了腰上去摸刀,北修宴上前一把按住,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
连副将无奈,只得随军师一起退出了营帐。
穆徵看着北修宴,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光,他们也曾一起并肩战斗,一起吃肉喝酒。
穆徵一手抓起酒坛子倒了两大碗酒,笑道:“好多年没一起喝酒了,还挺怀念的。”
北修宴大.大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酒碗,冷冷的道:“这里面没放蘑菇粉吧。”
一句话,穆徵瞬间羞愧不已。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我也是没办法。外头瞧我多风光,统领北辽四十八部,可这王不是好当的,就这一场大雪下来,多少人指着我活命,不然我也不会来打仗。”
高处不胜寒,穆徵的难,也只能跟北修宴说上几句
。
“看在北辽受灾严重的份上,本王不会计较,只要你签下和约,退兵就行,不用纳贡。”北修宴直截了当,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闻言,穆徵“哈哈”大笑了起来,“想让我退兵,拿十万石粮食。”
“要不要本王提醒你一下,是谁打了败仗?”北修宴脸阴沉了下来,话语里透着森森寒气。
穆徵厚着脸皮回道:
“我没败,只是一时失利。”
他抬眼看了一眼营帐上挂着的北辽地图,继续道:“我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如今我的铁骑虽已受损,但北辽四十八部还在,至少还有十几万人马。而且北辽跟南疆已经联姻,若是南疆此时发兵,我们南北夹击,别说北境城,就是打到京城也不是难事。”
“北辽四十八部各怀心思,彼此间内斗不断,真打起仗,未必同心。至于南疆,就算和亲,也未必会出兵,你还是不要自寻死路的好。”穆徵的那点心思,北修宴早已洞明,一一驳了回去,击穿了穆徵最后的防线。
穆徵彻底败下阵来,只得同意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