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尸检极其仔细，牛毛针破体没有千疮百孔，他连一个针眼都没发现。

很明显这不是机栝发射的。

全身上下找不到外伤，但是心口位置大片泛着乌青。

让阮小白一桶温水冲洗了一下，这程攸之的身躯上一道道伤痕就此显现了出来，这个人受到的酷刑真不少，也不知他是怎么挺过这十八年的。

不管此人生前做过什么，但这份坚忍，陆遥心中就生出一股敬意。

刀顺畅的划过胸口的皮肤，里面颜色深浅不一的内脏显现。

陈长安眉毛一挑，他见陆遥的刀经过左侧肋软骨到右侧肋软骨，中间切断那部分胸椎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滞涩。

陆遥的实力，很强，据说他是金刀大侠关门弟子，看来是传到了衣钵，甚至青出于蓝了。

拿开卸下的胸椎，然后上手将两扇肋骨打开，整个脏腑都呈现在众人面前。那颗发乌发青的心脏尤为显眼。

从心脏内取出来十一根牛毛针。证实了死法就是牛毛针在血管内流动，然后刺入心脏导致死亡。

“总计十二根，十一根刺入体内血管，流入心脏，一根被衣物阻挡，凶手应该在三丈以内！”

“何以见得？”一旁陈长安开口问道。

“夜晚视力多少会受影响，三丈之外找人身上血管打入暗器，慕白，你能做到么？”

“没试过！你要不要体验一下？”林慕白没有直接回答。

这个林慕白死要面子，陆遥心里嘀咕道。

对于林慕白来说，寻常暗器他可以做到，但是牛毛针，同发十二针，打入不同的血管之中，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但是男人嘛，总不能说自己不行！

陆遥其实没说，内力控制这么精巧的牛毛针，如臂使指，这样的人，怕是可以匹敌江湖三大一品之上的绝品高手了。徐安之等人怎能毫无损伤的回来？

“暴雨梨花针的来历值得追查，对了胡悦，他们说的死法是什么？”

不知何时，胡悦已经站在了一旁。

“说是中毒而死，发作的太快，他们只听到了三个字，这程攸之就死了！”胡悦将手中的饕餮面具放置在案台一旁，开口答道。

“可以啊，小悦悦，说了什么？”陆遥目露赞许，胡悦很给力啊！

小悦悦，听到这个称呼，胡悦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头一阵恶寒。

“你再叫我小悦悦，别怪我跟你翻脸啊！”胡悦有些气急败坏，恶狠狠的说道。

“说正事！”封逸适当的阻止了两人的互掐。

“正阳门！”这一下众人都是一惊。这可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怎么也跟这案子搅和到一起了。

陆遥心中一动，先前慈幼局被卷入，现在正阳门被卷入，慈幼局比较隐蔽，这块的线索断在自己手里，应该不会再去牵连，这正阳门怕是躲不过了。

是真的跟正阳门有关，还是如之前的被转移视线？

他突然仔细检查起程攸之的脏腑，还有其丹田气海的破损情况。

“程攸之早年丹田气海被破坏，脏腑受创应该会很严重！”然后他突然闭口不说了，手也停了下来。

“你们说这个程攸之说出正阳门来，是不是为了报当年被正阳门抓捕的仇！”

众人还震惊于刚听到的正阳门三个字，没注意到他的喃喃自语。

此刻听他大声发问，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陆遥脱下蚕丝手套，将手放进一旁的一盆温水中，开始洗手，显然，尸检告一段落，他要收工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正阳门这次怕是要麻烦喽！”胡悦一脸幸灾乐祸。

高高在上的人被拉下来，总会有人很开心，哪怕只是当戏看。

“闭嘴吧，小悦悦，你当正阳门是好惹的？他们牵扯进来，我们破案怕是又要耗费很多精力了！”一旁的林慕白斥道。小悦悦，挺好听的。这个称呼自然就被他接受了。

“你，好啊，以后我就叫你小白了！”胡悦只好给林慕白也取这种风格的称呼。哪知道林慕白欣然接受。

“你们可以叫我慕白，小白，老白，老林，小林，都可以，随你们心意！”林慕白哈哈一笑。

胡悦顿时没了脾气。

“封大人，这份尸检实录我们还是连夜送进宫，呈给陛下吧，毕竟卯时起，我们还得调查马大人的事！”陆遥开口建议道。

封逸晃了晃头，想起马伯远的事，他点了点头，这个不交割清楚，怕是会牵扯精力影响后面办案。

外面有羽林卫值守，封逸出示令牌，顿时有一小队羽林卫护送两人进宫。

陆遥发现那令牌上面是一头银色的月影狂狼，呲牙仰天长啸！

至于背面，没能看清楚。

赵泰起夜三回，多少年来头一遭，可火还是发不出来。

封逸和陆遥求见。

“宣他们入寝宫觐见！”赵泰不愿起身了，索性让他

们到寝宫来。

陛下召见臣子，向来少有在寝宫中的，这是以示荣宠的一种表示么？曹清秋不敢怠慢，连忙去请了。

在寝宫在觐见陛下，两人有些奇怪，陆遥不由想到，这会不会一不小心看到了某个妃子？

想想还是自己妄念作祟，即便有妃子，也当避开，不会失礼于御前的。

“又出了什么事？”赵泰看着两人都有些疲惫，心头火气又消了一半。

“回禀陛下，卑职已将尸检实录完成，呈给陛下过目！”

一旁的封逸，困意涌上来，他这一夜到现在寅时四刻，一次都没合过眼，事情经历了这么多，情绪波动又这么大，这困意自然来的就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了，如小鸡琢米一般，赵泰朝曹清秋打了个眼色。

曹清秋顿时会意，扶起封逸转身去了一旁的偏房，那里有一处供侍寝嫔妃小憩的床位。

“说吧，朕就懒得翻了！”赵泰不愿费眼观看，便让陆遥口述。

“回禀陛下，卑职只说可疑之处！程攸之胸口发乌发青，并非死于心脏中毒，而是暴雨梨花针攻入心脉刺穿心脏阻塞血管所致。心脉被断，所以瞬间死亡，才会仅留下三个字就戛然而止！暴雨梨花针绝迹江湖多年，突然出现，是一个疑处。其二就是程攸之丹田被废，武功全失，按理来说此人脏腑受损应该很重，但是这次尸检，此人脏腑生机却是很旺盛。这个程攸之或许是个假魔头，只是这十八年来何时变成假的，卑职就没有头绪了！”

“果然有鬼，我说他怎么死的这么轻松干脆呢！”赵泰恍然，心中迷惑稍解。

“此事还有谁知？”

“陛下，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便是封大人都不知，这些我也没记在尸检实录上。”陆遥连忙说道，这件事就没必要牵扯封逸进来。

“做的好，这条线你要秘密侦查，这是银狼令，你可以凭它进出宫，随时找朕禀报进展！”

“多谢陛下！卑职定当尽全力！”陆遥连忙接过谢恩。

与封逸那枚一般无二，原来叫银狼令。

“起来吧！曹清秋，带他到偏房小憩，卯时秘密送他们出宫！”

“是，陛下！”陆遥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在皇宫里睡觉，还是在陛下寝宫的偏房里。

躺在床上，如在云端，这被子，真舒服，这床上，可真香，不仅有花香，还有女子体香。

心中悚然一惊，不会是哪位妃子睡过的床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想到这他不敢胡思乱想了，这万一被哪只眼睛瞧出自己有什么僭越之举，怕是项上人头不保！

老老实实，一动不动，闭眼睡去。

马伯远的死因，那种致死的毒药查清楚了，是番邦所产，流入赵国不久，名为辣子，辛辣刺激，微毒，但是于普通人体并无大碍，而且可通七窍，有些酒肆开始引入菜肴之中，喜好之人无此物不欢。南部据说很多地方此物已经流行起来，只是京都尚不多见。

卯时即将过去，陆遥着人送来十余碗云吞，旁边是一小碟各式调料，其中一小碟就是让马伯远死于非命的毒药，辣子末。

味道依然呛鼻，他与林慕白见过那酒肆中不少人就这么吃，将辣子末拌入云吞汤中。

他鼓起勇气，挑了一丢丢拌入云吞之中，浅尝了一口，没什么感觉，便喝了一大口，舌头触碰到之后那股辛辣之意瞬间点燃，

他扭头喷了出去，把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会真的有毒吧？”

胡悦很佩服这陆遥的胆量。

一旁的林慕白，也取了一点，轻抿了一小口，跟喝酒一般，辣意不浓，他咽了下去，没有感觉。

他和陆遥是亲眼看着那些食客，一边吃，一边大汗淋漓，还大呼过瘾的。

“辛辣似姜，更甚一筹，味道尚可！”

六人中，只有封逸没碰，吃的最开心的是陈长安。

“长安，你挺喜欢吃这个？”陆遥一脸狐疑，这陈长安似乎对这东西很熟悉。

“嗯，我们那边经常吃，不过，有些小贵，我平常一个月吃个五六回！”陈长安呼噜呼噜把一大碗汤喝下，抹了抹嘴唇，答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出丑！”陆遥埋怨道。

“能看见我们陆大捕头出丑，可是难得的事！”一旁的胡悦顿时插嘴道，一时间众人纷纷大笑。将面前的一片乌云一扫而空，只有封逸默然不语。这些人中，真正与马伯远相交莫逆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其他人已经把他当做了生命中的过客，包括陆遥。

陆遥朝林慕白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凶犯对马大人很了解啊，我们不知道的人家都知道。毒药的来历好查，这东西的来历就不好查了，整个京都，贩卖这辣子的番邦客商，有三家，他们供应的酒肆，青楼已经超过三十家，而且要获取这个也不难，这三十家店中随便一个泼皮小偷都可以拿得到。所以最终的线索还是要靠信鸽！封逸大人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