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兴城主街,有一座纵情声色的销魂窟,名唤绮棠院。
高楼掩映,雕梁画栋,花香馥郁,琴音缥缈。
整个绮棠院,白昼彩灯高挂,夜里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在奉兴城里,说起其他地方可能还有人不知道,但若是问起绮棠院,随便从路上拉一个人来问,他都能给你指出个方向来。
楚悠遥在绮棠院的门楼前停下脚步,看了看景耀,难得的有些迟疑。
“要不,我自己进去看看?你就在附近寻一家茶楼喝喝茶?”
她在花楼里来来往往早就习惯了,没把这当回事。
但是一想到把景耀这么个一心修佛的白纸往花楼里带,她就觉得有点诡异的心虚和别扭。
景耀想了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据那位易主事所言,即便是故人,却难说是敌是友。我随你一起,多少安全一些。”
楚悠遥眯起眼,仔细端详了一下绮棠院的装潢。
高阁虽然华丽,却不见轻浮,便略略放下些心,轻轻一点头。
“那你便随我进去,若觉得不适,再离开便是。”她轻声叮嘱。
出人意料的,景耀倒是很坦然:“我们问路之时,众人都说这绮棠院其实是难得的清幽之地。”
“爱欲声色,亦是众生所求,我见上一见,却也无妨。”
楚悠遥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抬腿进了门。
迎面飘来的是海棠花独特的香气。
大部分海棠花是没有香气的,只有少部分特殊的海棠品种才会散发出清浅的香味。
此刻空气中氤氲着的是西府海棠的香气,缥缈如丝,有些像雨后的茉莉香,并不浓烈,却沁人心脾。
一男一女两个青衣侍从迎了上来,清丽的面庞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二人浅浅地施了一礼。
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稍大些的女子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衣着,温声细语地笑道
“姑娘,公子,一楼座位已然满了,请随我上楼罢!”
楚悠遥闻言便微微颔首,提裙与景耀一起上了楼。
她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分神打量起周围来。
楼内建筑有三层,分成了内外两圈。
外圈的三层面积相当,是专为客人修建的包厢,她们此刻就走在外圈。
内圈则是一个五层高台,下大上小,呈众星捧月之势,一层层台阶螺旋着升高。
高台五层,每一层都用青纱围了四面,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只有二层纱帐高高挑起,几个美丽的女子身着舞裙,应和着悦耳的琴音,踩着轻盈的步子翩然舞动。
楚悠遥微微偏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女侍从察言观色是把好手,见状便将楚悠遥和景耀引到二楼离歌舞台很近的一间厢房,含笑问:
“姑娘,公子。您二位是想听听曲儿,还是想找几个知情识趣的,说说心里话呢?”
男侍从则很有眼力见地提起茶壶,为二人斟了杯茶。
茶香清浅,汤色澄明,泛着微微的琥珀色。
楚悠遥轻抿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而且味道也是极为熟悉的。
她当下心中一定,从怀里取出一块雕刻着莲花的青色玉佩,向女子抛了过去。
“你家主人可在?劳烦通报一声,故人来访。”
青衣女子愣了愣,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点。
她深深地看了楚悠遥一眼,对另一位侍从吩咐:“好好招待贵客。”
说罢微微躬身,转身出去寻人去了。
女子回来的很快。
楚悠遥一块桃花糕还没吃完,青色的倩影已经飘了回来。
侍女的神情明显比先前尊敬了许多,她躬身微笑道:“贵客,请随我来。”
穿过深幽的环廊,直至三楼深处的一间厢房,侍女在厢房门口驻足,抬手示意:“主人就在里面,贵客请。”
楚悠遥点点头,两位引路的侍从已经自觉退下了,只剩下她跟景耀两个人站在雕花门前。
两人对视一眼,楚悠遥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大门一开,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兜头盖了楚悠遥一脸,惹得她微微蹙起了眉。
屋内的陈设清雅,转过层层悬挂的纱帘,楚悠遥终于在窗边见到了这屋子的主人。
地坪窗大开,一个身着水绿色云锦长衫的男子正靠坐在窗下的栏杆上,左腿半支着踏在窗棱的另一边,右腿则自然的垂落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晃着。
他腰束镶金白玉带,腰间挂着青竹萧,外罩的纱制罩衫随着夜风微微飘摇,与自然流泻下的乌黑长发交织在一起,华贵中多了两丝缥缈的仙气。
男子正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听得有人靠近,便微微偏过头来。
清俊的玉白面庞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见了楚悠遥便浮现了
一层浅笑。
“真是稀客啊,六姐~”
低哑的嗓音含着笑,好像羽毛轻轻在人心尖儿上扫过,带来点儿细微的痒意。
这一声“六姐”叫的可是百转千回,听得楚悠遥浑身一激灵,景耀更是诧异的瞪大了眼。
“楚姑娘,原来竟是这样的故人吗?”
景耀凑过来,悄声问道。
楚悠遥还没回应,靠在窗边的男子已经起身,飘然落在两人身前。
“不知这位公子,与我家六姐是何关系啊?”
男子笑着看向景耀,伸手就要去搭楚悠遥的肩,手离着肩膀还有一寸远,就被楚悠遥一掌拍开。
“沈望秋,老实点。”
楚悠遥嫌弃地轻斥一声。
沈望秋一缩手,脸上露出点受伤的神色来:“六姐果真还是那么绝情。”
“我还道六姐主动来找我,很是稀奇,以为你转了性子呢!”
他退了两步,往椅子上一靠,笑意盈盈地道:“六姐坐啊,这位公子,也请坐。”
楚悠遥微微摇头,声音清冷:“沈望秋,我此次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哦?愿为六姐效劳。”
“你这绮棠院,昨日可是买了一个红衣少年回来?”
“我还道是怎样!”
沈望秋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那个小少年也是六姐的相识啊?”
他眨了眨眼,促狭道:“六姐性子清冷,这么多年在阁中不与我们玩闹,出去一趟,倒认识了不少朋友嘛!”
“但是他呀,我可不能还给六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