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政大臣、太师贾琏上书朝中,贼首宋江授首,余部归顺,海域通畅,四夷咸服。茜香国主张青夫妇以明正典刑,遣其国中公室来朝,尚乞另封国主……”
京郊,钓鱼台行宫。
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迈过阶陛栏杆。
小皇帝起身张望,正见着是太傅忠顺亲王手捧奏章入内来,忙是正襟危坐,手持书卷。
“陛下!”
忠顺王近前,叩见毕了,再道:“陛下,太师将回京师。”
小皇帝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事,才趁着得空,到外头来读史散心一阵。”
忠顺王摇头道:“功高难赏,如何是好?还望陛下心念社稷才是。”
小皇帝道:“朕有六卿辅政,还要如何心念社稷?”
忠顺王笑道:“陛下勿要迁怒老臣,先皇委我重任,维系天家江山,因而终日战战兢兢,已是夜不成寐,寝不安席。待陛下亲政之日,臣自当告朝乞骸骨。”
小皇帝尚不及舞象之年,听得这话顿时一慌,忙是起身来搀扶忠顺王,劝道:“朕不是如此意思,太傅怎么说这话?”
忠顺王拜谢了君恩,再郑重道:“老臣一心只为维系我天家江山社稷。如今贾太师不体恤国力,更改祖宗之制在前,强征东南海疆在后。又自领水军都督,事前不奏禀朝廷,再僭越问斩茜香国国主,孰为君孰为臣?岂能容他如此擅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是以,老臣方是痛心疾首!”
小皇帝犹豫一阵,道:“这话严重了,我听太妃说,太傅和太师是延续有几朝的矛盾……”
忠顺王忙道:“陛下,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贾太师由来桀骜,如今早已位极人臣,再至东南归来,若要赏赐,陛下如何去赏?何况其又主持新政,遍布党羽,老臣如何能不忧心惧怕?陛下又如何能不忧心惧怕?读史,岂不见子之、王莽之事?”
事关重大,小皇帝一时如何能决断,张口数次,不发一言。
其实功臣归朝在即,若不是忠顺王陪伴左右,深得信任,早应该发话将人拖下去,打入诏狱问罪才是。
忠顺王心知既然说出这话,便难有退路,看了看小皇帝迟疑的模样,心中大定。
“陛下,或可缓缓图之——”
忠顺王双手递过身前,将被汗水打皱的奏章呈上。
…
……
“东南悉定,从此朝政安稳。正好赶在皇帝亲政前做事,绝了那狗屁忠顺王才好。”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贾琏车驾抵达都中,望着那魏巍城墙,心中思绪发散。
这想法是早已有的,想必忠顺王那边也是,他与贾门是几十年的敌对,与贾琏亦是延续三朝的仇怨。
如今贾琏携镇压东南之势归来,最是好处置朝中的时候。
只不过贾琏听闻忠顺王借太傅之名,终日蛊惑皇帝,到时候怕要被拦着不好杀。说不得,还要留这人一副老朽身躯乞骸骨。
“…太师!”
贾琏正思虑朝中政局间,忽听得有人在辇驾边上呼喊,打断了思绪。
吴用到了正面来,面上隐隐有些焦虑,道:“方才与众官迎太师入城时,我怕搅了兴头,才是没提这事——都中这几日却很是有些怪异!”
贾琏南下时,本就是委托吴用代管朝中,当即回道:“怎么个怪法?”
吴用道:“就是遍寻不见才怪,如今瞒得过我的少,不需猜,多半和忠顺王那边有关。”
贾琏点点头,环视辇驾左右,问道:“那石光珠怎么不见?”
吴用听得,却好似心中一点灵光终于焕发,恍然大悟道:“多半就是那边出的岔子!”
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缮国府那边的大管家沿街一路哭喊着,被赵天梁领着到了辇驾前。
“求太师做主,我家老爷原是回家换衣裳,要来迎太师,谁知道就被人发兵上门,抓了去要问罪!”
这人一面说一面哭,哪里止得住。
吴用忙道:“谁抓的?拿什么罪名!”
那缮国府大管家道:“是刑部和宫里禁卫……说是我家老爷在京营任上贪污粮饷,受贿鬻官,苛待下属,怠职失职,这些说证据确凿。又说当年单单统兵讨马贼时,有残暴地方、杀良冒功之举,这些也说证据确凿。借口这些,就叫弩箭火枪指着,捆了人去。”
吴用大怒道:“哪有这样放屁的事!”
缮国府大管家抹泪道:“正是了,我家老爷走前,吩咐小人快些找太师搭救。若是晚了,想我家
老爷也是金玉里生长出的人,哪里受得了那些个脏乱委屈?”
吴用思索了一阵,忙是同贾琏说道:“这不过是个前头,如今搭救石光珠是一事,快叫人去主持京营也是一事,别叫人把上下都替换了去才好。”
贾琏听得明了。
处置了石光珠在前,要是忠顺王这个时候去署理京营事物,没太师府出来说话,那边谁还敢拦着。
吴用忙是去寻了倪二杨志几个过来,就在当街商量了一番。
旋即倪二杨志便是不说修整,径直就往京营方向去了
贾琏辇驾则是再行,叫队伍加快,不多时便到了荣国府里。
换了身衣裳,不及和凤姐儿多说话,贾琏又出来荣禧堂。
原定要赶着去刑部看人,却先有宫里的人到了。
太监伍荃来请,道:“太妃娘娘请太师和夫人到宫里去说话。”
吴用守在外头,一齐听了这话,慌得忙是上前来,扯了贾琏到旁边。
“这可不能进去!如今都中眼看要出事,宫里又没人护卫,古往今来出过的事可不见少!”
吴用语气凶狠,转头盯着那传消息来的伍荃太监。
伍荃登时浑身打颤,牙关哆嗦。
贾琏亦是回头来,问询道:“宫里是个什么事?”
伍荃着急答道:“回太师,好事,真是好事!奴婢哪里知晓外朝什么,全是替太师在宫内传两句话罢了,由来是如此的。”
贾琏颔首,看着这模样也不像是作假,便对吴用道:“太妃娘娘也算是俺妹子,何况宫里还有桂花荣和冯紫英在,未必怕谁。”
说着贾琏不再耽搁,只是凤姐儿就不带了,叫太监伍荃一同出府去。
吴用阻拦不住,在后恨不得跳脚,凭空骂道:“什么妹子?那何进朝野独大,在宫里的太后还是他亲妹妹,还不是一朝进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