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屋,余列的心情并不是很愉悦。
任谁不得不去打工,其心中都会生出几丝躁意。
好在余列走在路上,发觉经过了这几天的丹法学习,他在屠宰解剖一事上的水平,已经是蹭蹭的上了一个台阶。
再加上他晋升为了中位道童,皮膜坚韧,五感灵敏,余列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拔毒水平,在毒口中必然是前列。他现在再去拔毒去恶,必然是更加的得心应手,不甚劳累。
不过余列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是中位道童了,又何必再当个毒口的小头头?”
思索着这点,余列微眯起了眼睛。
在丹房中,或者说整个黑水镇中,各個职位的高低,除了和相应的技艺能力有所关联之外,更和道童的境界高低有关。
就拿毒口来说,余列现在晋升为了中位道童,即便他的拔毒技艺在毒口中是倒数的,他也是有机会去争一争毒口大头头的职位。
因为想要担任毒口大头头,其硬性条件就是身为中位道童,只有在此基础之上,才会对拔毒的技艺有所要求。
据余列所知,现如今的毒口大头头杜量,其原本就是从其他的堂口调任过来的,几年功夫下来,虽然也掌握了拔毒技艺,但是水平在毒口中绝非顶尖。
以余列现在的水平,他若是想要在拔毒一技上胜过对方,不说是轻轻松松,但也是十拿九稳的!
至于为何还没有拔毒水平更高的中位道童,去挤掉杜量的位置。
那是因为毒口本就不是一处好堂口,里面的道童又多是短命鬼,能由底层道童晋升为中位道童的,十分之罕见。
怀揣着别样的心神,余列一路都在琢磨,思考自己应该何时出手,去挤掉那杜量的位置。
反正两人早就有仇,只是余列对外还装作不知道罢了。
不一会儿,来到了丹房门口,余列再次瞅见乌压压的人头,及时的按捺住了心中杂念。
混杂在人群当中,他毫不起眼的就进入了丹房,并径直的走向毒口。
当余列上香点卯完毕,步入自家小口所在的场子时,他微微一怔。
因为在自家的小口中,人员齐全,萝卜头、胡老等人,一个不落的都在口子中忙活。当余列走进来之后,几人还是在埋头拔毒,没有注意到余列。
余列轻咳一下,笑着打招呼:“大家伙今日来的都早啊,是最近活多了,又不得不提前来上工?”
说着话,他也利索的挽起袖子,摸到自己的案板前,准备加入到拔毒的工作之中。
但是余列出声后,萝卜头等人齐刷刷的抬起头,紧盯向他,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笑着打招呼,而是接连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此怪异的反应,让余列的眉头一皱,他凝眸看过去,又发现萝卜头他们并不是今天提前来干活了,而是各个的眼眶都发黑,像是熬了不止一宿的样子。
并且几人的嘴唇也带着灰色,显然是被毒素侵蚀了,还却没来得及休养排毒。
余列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自己调休加休假的时间过长,连累得萝卜头他们如此。但是他立刻就又反应过来,他所在的小口中共有五人,就算是他一直不来,另外四人也不应如此。
因为今日的毒口和往常一样,并不是非常繁忙,有几个小口的场子就空着,休假了。
没等余列过多的猜测,萝卜头抬头看了看四周,连忙对着余列低声招呼:“余哥儿,过来。”
余列跨步就过去,紧接着就听见萝卜头说:“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余列的目光微凝。他耐着性子,继续的听萝卜头小声嘀咕,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就在他休假闭关的这些时日,毒口中开始流传起了他差点得罪了方老的事情,其删删减减的,人多口杂,也不知是谁最先说出来的。
但是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无非就是余列并不是方老的人,没有靠山。
等到又过五六天,丹房中没个反应,特别是方老那没个吱声,传言更荒唐起来。又开始说余列是个借高利贷、卖身、赌性极大的人。
并说他当初之所以能来毒口当个小头头,就是因为当初撒了谎,只是方老大人有大量,没有计较罢了。
萝卜头嘀咕的时候,老胡也是跑到余列的身边,给余列支招:“头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得赶紧的找那方老疏通疏通,好歹证实了你认识方老。否则啊,小心背后有人对付你……”
余列闻言,神色如常,他似笑非笑的说:“有人要对付我?我不过一个毒口的小头头,区区道童,有什么资格值得被惦记?”
其实萝卜头和老胡一说,余列立刻就知道,背后出手的那人多半就是毒口的大头头杜量。
因为余列加入丹房这么久的时间了,在丹房毒口中一直低调做人。若非那杜量掺和到了高利的事情中,余列连一个敌人都不会有。
并且他也一时想不通,自己又没有对杜量流露出半点的敌意,此人为何平静了半个月后,就趁着他闭关休假的时间,开始对付起他了。
其应是在用传言,试探余列在丹房或镇子中是否还有靠山。
而余列环顾周遭,顿时知道萝卜头等人是被自己连累了。
一连十多天,都没有一个中位道童以上的人在丹房中为他撑腰,那杜量认为余列无甚来头,开始真正的对付余列了。
就在余列和萝卜头等人嘀咕时,忽然有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
“哟,这人是谁呀?来毒口作甚,闲人免进!”
余列眉头一皱,他循声看过去,发现并不是杜量,而只是一个他隐隐有些眼熟,但是又记不清相貌的人,生得是圆脸小眼,看上去不是大气之人。
萝卜头当即介绍说:“是、是余头儿回来了。”
来人瞥了余列一眼,当即嚷嚷:“唔!原来这戴帽子的,就是余头儿。”
因为蜕变的缘故,余列近期浑身无毛。好在他血气旺盛,在家学习丹法的几日,眉毛就已经长齐全了。只是头上还仅仅是发茬,近乎于光头,因此出门就戴了顶帽子。
圆脸的人嚷嚷一句,又阴阳怪气说:“怎么还叫余头儿呢?旷工这么多日子,还能当头儿么?咱们小口最近的任务又多又重,全是鱼获,也不曾见他过来帮忙啊。”
余列低头在自己的案板上一瞧,才发现自己放在上面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清理走了,换上了其他人的杂物。
那圆脸道童浑不在意的挤过来,拿起案板上的一个茶壶,有滋有味的就吮吸起来,并指着一个角落的的案板:
“姓余的,现在这里,我才是头儿,你先去那里干活去!”
余列这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自个被穿的小鞋,就是毒口小头头的职位被人给顶了。
这件事,九成就是那杜量动的手了!只不过对方没有亲自出马,只是在毒口中弄了个人,和余列别苗头。
余列站在场中,笑吟吟的看着那圆脸道童。
面对自己仅仅闭关休假一场,伙计朋友就被连累,自己的职位也被人算计夺去,他的脸上看不出恼色,只是说:
“这位道友,你确定是要掺和进此事?顶掉贫道的位置吗?”
圆脸道童眯起眼睛,成了一条缝。
此人本就是杜量安排过来的,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故意顶替余列的职位,得罪人。但是毒口中小头头总共就那么几个,能过来当小头头,对方其实还是使了钱的。
圆脸道童只是清了清嗓子,就说:“要干干,不敢走人,隔壁堂口正缺几个药奴。伱若是再偷懒,违了口子的规矩,某家立马把你送过去当药奴。”
身为毒口小头头,对付确实有这个权力,但是只有拔毒道童实在是犯了规矩,或是跟不上进度,有错在先,才会被打发为药奴,而且还需要大头头的同意。
萝卜头听见圆脸道童的话,面上顿时露出急色,连连给余列使眼色,胡老也是搓着手,凑到圆脸道童身旁,打算说些什么。
但是余列闻言,却一个字也不多说。
轰的一声响!
圆脸道童同样是来不及再说什么,身子就球一样倒飞出去,连同手里茶壶一齐摔了个破碎。
是余列懒得再听对方聒噪,随意一脚,就将对方踢飞了出去。
因为对方只是口上冒犯冒犯,他倒也没有用几分力道,顶多让对方肋骨断几根,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圆脸道童的脸色顿时灰色一片,怎么也没有想到余列竟然敢在毒口中动手,而且下狠手。
“你!你……”
其人口中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动手了,有人在毒口动手犯上了。”
刷刷的,隔壁有脚步声响起,几个小口中的道童立刻就要探头过来看热闹。
以及一股阴冷的感觉,在周遭刮起,让身处于场中的萝卜头、老胡等人感到阴寒。
是那几个仅仅是泥胎木偶的鬼兵雕像,正嗡嗡晃动,似乎有怪物要从中冒出。阴气四溢,圈住了场中众人。
丹房贵为镇子的生产重地,是严禁私下斗殴的,以免坏了丹房财产,违者重惩!
萝卜头和胡老面色都一变,他们立马看向余列,愕然无比,压根就没有想到余列一言不合就敢动手,半点忍耐也没有。
而余列在随意踢开那圆脸道童后,面色如常,只是候在场中,等着众人围过来,他正在等着杜量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