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颀在下面早就等得有些急了,见顺子探下身子,他赶忙跃起,去抓顺子的双手。
顺子的手指尖距离地面还有一丈多的距离,宋颀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摸到,却无法握住。
顺子低声道:“从侧面跑过来,还未到时,用脚蹬墙,身子往上窜。”
宋颀道:“你脚勾得住吗?”
从侧面助跑,必定会带着前冲的惯性,弄不好两个人都会掉下来。
“勾得住,你放心上来!”
宋颀退开一段距离,向前一阵助跑,脚在墙上一搭,身子猛然跃起。
顺子深吸一口气,看准宋颀的身影,伸手抓住宋颀的手腕,双脚牢牢勾住墙顶。
宋颀的身体像钟摆一样,在半空晃悠了几下,随即停了下来。
不等身子停下,他立即缘着顺子的身体爬上墙头。
他刚在墙顶坐定,顺子就翻身上来,说道:
“巡逻的人现在都在喝酒,估计还有十分钟才能出来,咱们快点!”
顺子当即从墙头跳下,身子一矮,落地无声。
宋颀功夫稍差,落地时就地一滚,卸去下坠的力道,也没有发出声响。
两人紧贴着墙壁,来到三号仓库门边。
门头上亮着电灯,仓库里边也有灯光从门缝透出。
两个人站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显眼。
自从跟着顺子“做买卖”以来,像这样明晃晃地置身在灯光下,宋颀还是第一次。
他四处瞥了一眼,不由心跳加速。
顺子此时五感全开,早已听到他心跳得跟擂鼓一样。
当即凝声成线,在宋颀耳边说道:“别慌,里边的五个人全都睡了。进门之后,我三你二!”
宋颀稳了稳心神,微微点头。
顺子也不看他,轻轻推动仓库的大铁门。
铁门被推开一拳宽的缝隙,一只牛头牌弹子铜锁挂在手指粗的铁链上面。
这种牛头牌弹子锁只有一排弹子,顺子随手就能打开。
问题是这锁挂在铁链上,只要轻轻一动,铁链和铁门就会发出响声。
宋颀看着铜锁呆呆发愣,不知顺子该怎么下手,索性转过身去,帮顺子警戒。
顺子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个时候没人过来,学着点,看仔细了!”
他伸出左手托住铜锁,感受着铜锁的重量,随即右手铁签飞快插入锁孔。
在右手搅动锁孔的同时,左手保持铜锁的位置不变。
啪嗒!
一声轻响之后,铜锁开了。
顺子飞快收起铁签,随后取下铜锁和铁链。
他动作轻柔,双手仿佛黏在铁链上一般,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轻微的声响。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宋颀长长呼了一口气。
顺子轻轻把铁门推开尺许,身子一探,走进了仓库。
宋颀在他身后,身子一闪,跟了进去,轻轻掩上铁门。
进去后,顺子抬手左指,面前是两个房间,此时都开着门,里边亮着灯光。
顺子指着右边那间,朝宋颀竖起两根手指,示意里边有两个人。
宋颀会意,飞身闪进右边房间。
嘭嘭嘭,几声闷响之后,顺子和宋颀走出房间,掩上房门,相互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同时走向整齐码放的货物,撬开一个木箱,拿出一件圆球状货品,在灯光下查看。
货品用锡箔纸包裹,外面贴有英文标签。
顺子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用英文写着:
公班土,不列颠乔治公司出品,申沪仁和洋行经销。
果然不出肖万田所料,还真是烟土。
他不由心中一阵怒骂:黄宗启这王八,竟然帮着洋人贩卖烟土。
真是黑心,这些都卖出去,得祸害多少人?
公班土,是烟土里边的上品,价格昂贵。一两就值三块大洋。
宋颀忍不住低声道:“这么大一堆烟土,该值多少钱?”
顺子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片区域大概堆了五十箱左右,一箱一千两。
按照市价估算,价值十五万大洋,都够买三五架飞机了。
他懒得跟宋颀多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油,全都浇在了烟土上。
顺子看了看怀表,低声道:“再有两分钟,巡逻的人会出来,等他们回去,咱们就把这堆货给点了!”
宋颀低声咋舌道:“多可惜,都是钱呐!”
几分钟后,顺子听到巡逻人员的脚步声返回值班室,当即掏出火柴,把货物一角的油布点着。
不能一下子全部点燃
,得给自己留出逃走的时间。
看着油布上的火头渐渐蔓延,顺子低声道:“走!”
码头里边没有“护城河”,顺子一阵助跑,脚尖搭上墙体之后,连续上窜两次,手掌搭上了墙头。
上墙之后,他自觉地勾住墙头,把身子垂下。
宋颀默契地飞身而上,抓住顺子的手臂,爬上了墙头。
上墙之后,两人等待了片刻,见仓库里火势已起,于是双双跃下墙头。
过了“护城河”,俞平山立即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顺子点头,“是鸦片,得手了!”
说话时三人脚步不停,向着东边停船处便走。
肖万田怕他们黑夜里找不到路径,早已在岸边等候。
四人上了船,肖万田和俞平山两人划桨,小船沿着岸边芦苇荡,向着东边飞速而去。
几分钟后,几人便看见身后的董家渡码头,浓烟冲天而起。
宋颀问道:“哥,你说那房间里的五个人,会不会被烧死?”
顺子道:“那么远的距离,烧不死他们。呛醒了之后不走,被熏死可怨不得别人。”
回到淮海望夜公司,冯公则正在办公楼一楼翘首等待。
见到四人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有没有留下痕迹?”
俞平山道:“冯爷,你放心,咱们水路就是这一条好,啥也找不到。”
冯公则道:“你们去之前我就在想,要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算了,这样也好,随他们猜去吧!”
冯爷这句话,顺子却没有想到。
他只是习惯性地认为,不留任何蛛丝马迹最好。
要是能留下些许痕迹,指向余世通或者章振林,岂不是更好?
顺子心中不由感慨,这个冯爷手艺中等偏上,但论起心思的缜密,绝对一流。
几人进屋之后,冯公则问道:
“顺子宋颀两位兄弟,你们住在汤令先那里,一夜未归,会不会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