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佛堂的门被推开,传来一道低弱的女声:“哥哥。”
闻言,裴聿将信收起,却并未回头,只是淡声询问:“寻孤何事?”
佛堂没有点烛,女子隐在昏暗中,模样怯懦:“哥哥,是你将我寻回的,在宫中我只想与你亲近些。”
裴聿沉默许久,才毫无情绪地说:“裴微,宫中最重规矩,你该唤孤为皇兄,下次莫要再这般无礼了,下去吧。”
他的话说的毫无商量余地,裴微不死心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听着佛堂的门被关上,裴音隐在暗色下的一双眸才微微有所波动。
她将他的信物都丢下后,是不是就代表着往后都不准备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可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在等时机。
弯月透过窗户照映在佛堂之中,他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珠上,衣袍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终有一天,他还会将这串珠亲自戴回在她手上。
东宫的一片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飘浮着,再次落定时,已处在了中原边境。
“当真是越往西边去,树就越是少见呢。”
余音拿起飘在肩上的落叶,有几分稀奇道:“这叶子当真是够绿的,不像是这边的叶子。”
“不过一片叶子罢了,先吃饭吧。”
岑风接走她手中的叶子,随手便丢在了地上,那片绿叶也随之被众人践踏。
余音瞧了一眼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再多想,近些日子里,她总是觉得食欲不振,实在是不想进食。
“今日也不想吃?”
岑风关切地说:“还是吃些粥吧,这一月来,你几乎是顿顿不吃,身子会受不了。”
“大抵是天气愈发的热了,没什么胃口。”余音随手搅拌着白粥,到最后也只是草草喝了两口,便放下了汤勺。
岑风神色不动,垂下目光,缓缓地问:“阿音,你是不是心里还在念着他,所以才茶不思、饭不想的?”
“……”
余音皱了皱眉,更觉得没有胃口,拿筷子轻敲了敲餐盘,才有些无奈地说:“冰块脸,是不是天气越热,你的脑子就越会被融化啊?”
闻言,岑风抬眸望向他,有些紧张地问:“阿音,你已经把他忘掉了,对吗?”
“你说谁?”
余音眉梢微动,娇俏一笑:“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我还认识别人吗?”
岑风听到她这么说,一向冰冷的脸才渐渐有了动容,轻声道:“你忘了他就好。”
余音抬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不再应声,不知为何,她近些日子里,也总是嗜睡。
定是伤势还未彻底养好的原因。
就等着岑风用膳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竟是又睡着了。
“你若困的厉害,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动身也可。”
听着岑风的话,她想都不想便点了点头,再然后,就困的没了意识。
岑风看着她这般模样,轻拧了下眉,抱着她起了身。
余音再次醒来之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她坐起身,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岑风,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不回房去睡?”
“我守着你安心些。”
岑风声音缓缓道:“阿音,明日便进西域了,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这偌大的西域,高僧要去哪儿寻,那位老者却从未言语,只是神秘地说,缘到了一切都会到。
“寻僧人当然是要去寺庙里……”
余音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在触及他捂着胸口的痛苦模样,面色一白,连忙急切上前,询问道:“是不是毒发了?”
岑风浑身紧绷,摇着头不想让她担忧。
“你当真是不该同我一起来的。”余音将他扶到床榻上,神情愧疚道:“我应当极力阻止你的,是我不好……”
“阿音,与你无关。”岑风握住她的手,因为疼痛而声音发抖:“什么都怪不得你,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跟着担心了。”
“你……”
余音目光复杂看着他,小声地说:“这天底下当真是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岑风勉强一笑,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余音看着他,眼底的担忧不减,直到他身上的疼痛感渐渐消散,她才抬眸望向窗外的那抹残月。
不知为何,她心口发闷的感觉依旧未缓解,反而是愈发浓重。
与此同时,中宫殿内。
“你若是做不好这太子,便去给朕削发为僧,为普天之下的百姓祈福,也算是你有一点用处!”
皇帝端在上方,将手中的折子愤力摔打在跪在下方的裴聿身上,气哼道:“沉儿近又打了胜仗,可你呢,杨家可为忠腹,你竟敢背着朕去查他们,若不是朕的人及时拦截,你还不知会捅下什么祸事!”
“陛下息怒,聿儿也是一时糊涂。”
白清
在旁连连劝说道:“陛下就别与他这般斤斤计较了,聿儿同舒月的婚事……”
“母后,儿臣说了,不会娶那杨舒月为妻。”裴聿打断皇后的话,说的坚定,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为君的本事没有,倒是惯会以下犯上!”
皇帝气势汹汹道:“你若不娶杨家女儿,那便莫要耽误人家,孤明日就下旨让沉儿娶!”
“陛下!万万不可啊!”
白清一边安抚着皇后,一边急切看向裴聿:“聿儿,你快些同你父皇说,你要娶舒月,让你父皇明日给你们二人下旨!”
“儿臣不娶。”
裴聿面无表情,任凭皇后怎样说,态度都是这般不变。
“这可不是朕不给你机会,你且记好!”皇帝伸手指责着他,又瞧见一旁怯意明显的裴微,更是来气,将矛头指向白清:“也不知你是怎么生的,这一儿一女都不讨朕喜!”
他说完这句,便气愤甩袖离开了。
白清闭了闭眼睛,走到裴聿身前,伸手打在他臂膀上,带有哭腔道:“聿儿,你这般让母后该怎样做,杨家放不得手啊!”
“放的了。”
裴聿目光深深地说:“母后,杨家筹备兵变一事,一定不假。”
他信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