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问的当真是够可笑的!”
裴谨冷哼了声,睨着她说:“欺瞒皇家,冒充公主,按律当斩,你还想活?”
余音没抱着能活的想法,只是单纯想知道裴聿的答案而已,或许亲耳听到了,她的心就会彻底死了。
裴聿淡淡瞧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裴谨说的不错。”
说完这句,他便驭马率先前行。
余音垂下眼睫,轻扯了下唇,觉得自己的确是够可笑的。
她原以为裴聿会将她直接带去地牢逼问,却不曾想,她会被关在东宫内。
预想的严刑拷打没有,只有他沉默半晌,轻声地一问:“你这段时间接近孤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孤吗?”
此时殿内没有燃烛,只有零星的月色透过窗户落进,将两人的影子映照的像是在亲密的相拥。
余音抬眸注视着他,眼底情绪微微波动,缓缓反问:“我如果想杀你,早在我们第一次的那夜,就动手了。”
“那你是为何?”裴聿眸光复杂看着她说:“孤不明白你的想法,既是你的任务,那为何……”
“我不想杀你,我对你有情,我甚至愚蠢的在想……”
余音打断他的话,神情微微有些颤抖,与他相视一瞬,扯唇自嘲一笑:“想让你也爱上我,想让你为了我破坏规矩,娶我为妻。”
在她话音落下后,殿内沉寂下来。
许久之后,裴聿才淡声开口:“这是痴心妄想的事情,在孤眼中,儿女情长之事只会是拖累。”
听着他的这番话,余音毫不意外,她的双手并未被松绑,忽然向他迈步走去,在两人只有一寸之距时,她停下了动作。
瞧着他丝毫不避的模样,余音弯唇一笑问:“你怎么不躲?”
“为何要躲?”裴聿垂目看着她,嗓音低沉地问。
“不怕我伤你吗?”
余音讪讪一笑,问完也不等他的回答,又与他退开了些距离,语气悠悠继续道:“裴聿,你打算怎么样杀我?毒酒还是杀头?”
裴聿未出声,只是默默盯着她纤瘦的背影,眼底的情绪被他掩的很深。
“其实……你不杀我,我也活不长时间的。”
余音背对着他,故作淡然的模样最终还是消散而去,垂着眼敛,强忍着哽咽的声音说:“像我们这种人,都被老头视若刍狗,从老头养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他下了毒,每月十五听话了才会给暂缓的解药,我当初没有杀你,就相当于是背叛了老头,如今性命不过一月……”
她说到这里,停顿几秒,才再次回头望向他,眼里含泪,带有几分祈求道:“我本就活不长了,念在我们曾经有情的份上,你让我自生自灭,可好?”
裴聿默了片刻,面容冷淡地说:“孤怎知,你的话是不是又在骗孤?”
“我没有骗你,与你说的都是句句属实!”余音神态急切道:“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可信。”裴聿已然收回目光,走出了寝殿,不再看她一眼。
望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在眼中消失,余音缓缓坠下了身子,跌坐在地板上,她静静看着凛星将门关上,将她与外面的光亮彻底隔绝。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未再见到裴聿一面,倒是每日都有婢女一顿不落的给她送膳食。
不过都被余音给推了回去。
她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隐在暗色下,面如死灰。
一个将死之人,还吃什么饭,不就是在浪费粮食么。
余音不想喝毒酒,更不想被砍头,索性只想用这般办法一了百了。
反正饿死总比七窍流血、尸首分离好看些吧。
她苦中作乐这般想着,同时心里不禁担忧岑风,也不知那夜过后,岑风可有逃走?
在第三日的夜里,门照例被推开,余音声音无力地说:“我不吃……”
“公主,您就吃些吧。”
宁儿将饭食端放在她面前,瞧着她唇瓣干枯,面色黯淡的模样,关切地说:“这都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我根本不是公主,是骗你的。”
余音低垂着眼睫,不去看她,嗓间酸涩道:“宁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公主先将饭吃了吧,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宁儿将筷子放在她手中,强忍着泪说:“您在宁儿眼中永远都是公主。”
余音眸色复杂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缓缓地说:“宁儿,我死后,你能不能帮我收尸?”
说完这句,又怕她不答应,连忙又道:“我没要求的,你给我卷个草席,再在郊外挖个坑,把我埋进去即可。”
“公主……”
宁儿实在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只能轻声道:“您先吃饭吧,哪有人总是咒自己死的。”
“我比谁都想活,可我活不了……”
余音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下了话,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说:“算了,
我不想让你为难,你走吧。”
良久,不再有声。
余音沉浸在自己过往的记忆里,越是忆就越是觉得自己不顺,下辈子,她定要投胎做个自由自在的鸟儿。
不知过了许久,她才察觉面前再次站了道身影,她闭着眼睛偏了偏头,拧眉说:“你走吧,我不吃……”
“为何不吃?”
这次是裴聿的声音,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声音很淡:“饿死的死相可不好看。”
“……”
余音缓缓睁开眼睛,抬眸望向他,今日的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蟒的朝服,束冠戴玉,绝美非凡,却又显得清冷。
这是她第二次瞧他穿的这般正式好看。
想必是真正的裴微被迎回来了。
“今日,裴微回宫了。”裴聿的声音很冷,毫无波澜。
果不其然是这样,余音抿了抿唇,问他:“那我是不是要去死了?”
裴聿没否认,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表情没多少变化地说:“父皇下了口谕,要对你明日问斩,但孤替你挡了回去,知晓你想要个全尸,便向父皇请旨,改为赐你毒酒。”
闻言,余音笑的不算好看:“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裴聿定定看着她,微扬了下眉:“把饭吃了吧,吃了这顿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