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快半辈子的王金枝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好事,一连确认了几次是不是真的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做活,得到掌柜的确定答复,她这才满心欢喜的应了这份差事。
只不过,此刻的李掌柜看上去比她还高兴许多。
“王家娘子,咱们先把契约签了,我立马就去物色个好使的婆子,就等明儿王家娘子来上工了。”
以前王金枝不会写字,可自打初一每晚跟着老祖宗请来的先生学读书后,她也跟着儿子识得了一些字。
仔细辨认过李掌柜写的契约书后,她才在落款的地方写上王金枝三个字,然后用拇指按下手印。
李掌柜满面笑颜的将一串钱放在桌上,客客气气道:“这五百钱王家娘子且先收着,等月末了,我会再付娘子五百钱。”
说罢,又问起绣制仙鹤纹氅衣需要些什么。
王金枝把所需之物一一道道出,李掌柜则细细记下。
期间还怕她说话多了口渴。“娘子尝尝我这新茶可还合口?若是不喜,明儿我再准备更好一些的。”
出于礼貌,王金枝捧起茶碗,一揭开盖子,沁人心脾的茶香就溢了出来。
茶在地无三尺平的十里镇倒也常见。尤其是爹每回进山打猎,都会摘着一兜子野茶回来。
娘则会将其洗净晾干,然后用土锅细炒。制成成品后,留下一小部分在家里,其它的都会拿到镇上或卖或换。
只是这么香的茶,她是头回吃到。
最后忙活完,她礼貌道过谢后,拿着钱去到前堂挑起布来。
粗布多为穷人才买,颜色也只有单调的墨灰黑和白四种。花色就更不可能出现在粗布上头了。
价钱嘛自然也是布料里便宜的。所以布庄不会摆在木架上陈列,而是整齐的码在角落里。
她想着是要给闺女做衣裳,便选匹灰色的。
只是刚拿在手上就听背上小奶音咂舌【灰色看起来太陈旧了。】
她又换了墨色的。
【这颜色就跟在土里埋了好多年刨出来的似的。】
她连忙把布放回去,选了黑色。
【黑色……太可怕了。】
一听背上的小团子不喜欢,她又把布放了回去。
摸怀里那吊铜板,打量四周时,就又听小团子直叫【那匹墨绿色好素雅,哥哥们穿肯定好看。】
她打量过去,也看到了柜面上那匹墨绿的细棉布。
【那匹湛蓝色的,也太适合娘的肤色了。娘明明生得一幅不错的皮囊,为何非把自己穿得像个六七十的婆子似的呢。】
【娘若好生打扮一番,哪还能让渣爹自许貌比潘安!】
她看着货架上的那匹湛蓝色细布,听着自家闺女夸自己,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最后不由摇头作罢。
这好看二字,从来说的都不是人。
家里有钱的,即便生得普通,稍加打扮那也是出水芙蓉。
可像她这样的穷人家,能管得了温饱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和功夫,去供养一无是处的皮囊啊!
毕竟好看的手,都是啥事不做才能养得出来的。
漂亮光滑的脸蛋,也是吃好睡好,外加风不吹、雨不淋、日不晒才能拥有。
所以,她只拿了那匹墨绿色的细布。
这颜色做出女娃子的衣裳来,也挺不错。
加之细布柔软,闺女穿着也舒服些。
正想叫来小哥给她绞上二尺,李掌柜直接就把两匹布都放她手里了。
“掌柜的,这……”
“娘子看得上,是它们的福气。我这布庄啊,啥都缺,就是不缺布。”
王金枝婉拒,却被李掌柜再次推回来。“王娘子何必与我这般推来挡去的!真论起来,娘子可是我锦绣坊的恩人。若大一个恩情,两匹布又算得了什么呢!
娘子再挑挑,若还有看得上的,我一并让人包起来,送到娘子府上去。”
说着,就真把伙计叫来了。
王金枝吓得一个转身就到了布庄门口。
“谢谢掌柜的了!这布我先不要了。”丢下一句话,她就快步离开了布庄。
“娘子!王娘子!”李掌柜追至门前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掌柜的,这小娘子怕不是拿了钱落跑了吧!瞧她那身旧到泛黄的老布衣裳的打扮,咱锦绣坊的绣娘都绣不出来的东西,她能会?”
李掌柜看着门外喧嚣的街道,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怀疑,反而更是眉开眼笑起来。
“你小子才几岁!就你那豆丁大点的眼睛,又识过多少人?若她方才听我所言,能拿多少拿多少,那十有八九就是个摸鱼的。
若真是那般,我连那五百钱都不会让她带走。如今看来,这位娘子,是个能成大事的呢!你小子比她,差得远了!”
见自家掌柜去了后院,伙计脸上神情更懵了。
半晌,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合着从一开始掌柜的就已经在布好局了。
一次次加码,卸掉对方防备之心。若对
方是来骗钱的,指定抵制不了贪婪之心。若是个正直的,自然知道不易之财不易取的道理。同理,正直之人又何来贪婪之心!厉害!
果然啊,这拐了八百个弯的识人之道,不是我能学得来的。难!太难了!”
这边,王金枝慌慌张张从布庄出来,便往街角看了半晌。
方才和李掌柜说话的时候,明明看到这里有个在张望她。可如今那里空无一人。
“应该是看错了。”没多想,她沿着街道往医馆那边走。
路上,小团子的心声一刻不停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哇!馄饨,馄饨。】
【糖葫芦,糖葫芦嘢!】
【包子,好大的包子。】
【饼,好香的油饼。】
【……】
就这么叫了一路,王金枝也听了一路,那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家这小仙女儿,怕不是灶神王爷座下的童女吧!
一路上叫的全都是吃的。
不过,她还是买了四串糖葫芦,揪下一小块糖衣,她就给小妮子塞进了嘴里。
看着小团子咂摸嘴的样子,逗得她乐不可支。
等她到医馆门前的时候,就听见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
要知道,这些日子里,爹来到医馆许多次。
每回来,都得得掌柜的争上半晌,然后气鼓鼓的回家。
今儿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