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微明,灵气浓度极高。
正中心有一处寒潭。
一个蓝衣女子盘膝坐在寒潭前,目光紧张地盯着眼前血阵。
血阵上方有一少女,被微光托起,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悬浮于血阵上方。
少女眉心处,通透的养魂玉也静静悬浮其上,散发着淡淡光芒,透过一道深红的血线,与其似存在着某种联系。
青书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复杂。
云之幽其实是有意识的。
她的神识之光缩成一团,如临大敌般架起一道道防御工事,抵挡那自外界时不时降落至此的血色红线。
这东西仿佛烈火一般,而她的神识就像一团棉花,每碰到一丝这红线,她只能当机立断地舍弃掉那部分。
否则那股霸道的力量便会一路将她神魂燃烧殆尽。
其实很像夺舍,但又不尽相同。
夺舍是二者互拼神识,胜者生存。
而在她这里,是单方面的屠杀。
因为她能感觉到,不远处那被一团红光呵护着的东西,里面仅存微弱的魂性。
若非是养魂玉和其他种种力量的加持,恐怕云之幽一个念头过去,她便会魂飞魄散。
所以,要让二者正面相拼,是绝对不可能的。
云之幽也终于明白,知书姑娘为何这么执着于合适的躯壳。
此人魂性如此微弱,能否复生都是个大问题。
她一定会为这人小心翼翼寻求与她生前最效似的躯壳,才能将复生之后那短暂排斥期可能的排斥反应降到最低。
“啊!”
云之幽的神识光团又断掉一小截尾巴,剧痛之下,心底忽的生出几分戾气。
“太初!”
一直在干着急的太初火灵听见这声,立马回应道:“幽幽!你别急!我跑出去帮你烧掉那块破石头!”
它试图动了动,然而云之幽身体不知被什么力量给死死压制住了,导致灵力滞涩不动。
已被炼化为一体的它有心想冲破封印,然而没有灵力支撑,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不必出去。”云之幽阴冷的声线传来,“你过来,将你那强大炽热的魂性与我神识融为一体。我们冲过去,给我把她烧了!”
“可是……”火灵犹豫了,“你才刚炼化我没多久,我们还不够完全契合。你若这样做,自己神魂也会大受损伤的。”
“你有我不受损就能避免被灭掉的办法么?”神识光团狼狈地一窜,再次牺牲断掉了一小团。
修士的神识便是这样。
最中心,是自己的魂性,也就是最重要的神魂,这是一个生命的根基。
外围更大的一团,可感知控物,足不出户便能遍览河山,能传达魂性的意志翻云覆雨者,是自己的灵性,也就是灵识。
二者合一,便是神识。
灵识是可以随着磨砺而壮大的,一般而言,在这种磨砺中,神魂也在以微弱的速度随之壮大。
神魂便同气源一样,它的规格,一般就决定了一个修士的灵识力量。
所以灵识消耗掉部分,就像消耗了部分灵气一样,是可以再修炼回来的。
云之幽刚刚一直舍掉的光团,便是灵识部分。
而若是神魂受损,那就很难治愈了。而且若是伤的不凑巧,恐怕脑子都会出问题。
而养魂玉,是可以在日常佩戴中直接逐渐温养壮大神魂的,也因此才堪称珍稀奇绝之物。
“快!”
云之幽紧紧盯着正中心被那团红光呵护得安安稳稳的微弱魂性,传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太初火灵一个哆嗦,就要顺着云之幽日常修炼运转的路径而上。
突然,有一道微弱的女声响起。
仿佛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令同时感知到的云之幽和火灵微微一怔。
“不要。”
“是谁在说话?是她吗?”火灵微微嘟囔了句,没有再动。其实它也不是很想那样做,说不定幽幽就一个不慎变白痴了呢?
“不要?”云之幽盯着前方那团红光,冷笑,“然后坐视你鸠占鹊巢吗?”
“我能感觉到……很快,我就要彻底离开了。”
那声音似是微微一笑,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平静从容:“青书姐姐一直想要令我复生,可我已经死了。她总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这个事实,这些年一直带着我,做了不少……违心之事。”
“若是没有养魂玉,我这点残余魂性早该消散于天地间了。”
她笑了笑,仿佛终于解脱:“如今终于从养魂玉里出来,我能感觉到,我这点残存魂性正在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感召而去。”
“你帮我对她说一声……谢谢吧。”
最后一声愈加虚弱,随即云之幽听见一声凄厉的惊叫。
再然后那团红光忽然自她眼前消失,她只觉浑身一轻,竟睁开了眼睛。
云之幽眼珠一动,翻身跳落在地。
她发现,身下血阵光芒时明时暗,而知书姑娘,竟匍匐在地,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团微弱的红芒,一个劲儿地试图往养魂玉里塞。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她喃喃自语,一道道灵光往红芒里打入,浑身灵力不要命似的向里面倾注。
“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她以心头血为引,手上掐诀,一道纹路繁复莫测的图腾将她与那团红芒维系在一起。
在一阵阵微弱无力的反抗声中,她突然一挥手,云之幽只觉被一股力量推动,再下一刻,脖颈已经覆上了一只手。
那手看似柔弱,却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你要死,我偏要你活!你给我进去!快进去!”
她状若痴狂般捧着手心越来越小的红芒,试图将其强制按进云之幽体内。
云之幽被掐得几欲喘不过气来。
她怔怔垂眸看着像个疯子似的知书姑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仿若有阴冷的火苗闪烁。
一道道冷白光焰顺着经脉齐齐涌向脖颈,接着突然光焰大放。
“啊!”
青书突的松开左手,掌心一片焦黑。
“咳、咳咳……”
云之幽刚一落地,便向后窜出,紧紧贴着洞壁,远远避了开去。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刚那一击,要迫使一名金丹期修士松开手,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云之幽刚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面色却变得更为难看起来。
她发现,自己和血阵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并未斩断。
识海之上,她不得不继续采用弃车保帅的办法躲躲藏藏。
寒潭前,青书手心里的红芒已经彻底消散殆尽了。
她痴痴怔楞了半响,才缓缓转头,看向云之幽。
“云儿,你想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