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秘方
天启三年的元月一过,刘小姐就进宫去了,不久传来消息,刘秀女得了圣宠,被封为美人,刘家商号得了皇商资格,柳夫人也封了五品诰命。一时间众人纷纷上门庆贺,柳夫人喜上眉梢,柳铭风也春风得意,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这日柳夫人进宫去看望刘美人,陈洙见她身上穿的诰命服,果然是自己送的那匹云锦所裁,不由得一笑。
柳夫人出门时满面春风,回来时却眉头紧缩。陈洙问她怎么了,只听她说,宫里有个田贵妃,仗着是皇上潜邸时的旧人,对刘美人多番打压,如今刘美人的日子颇不好过。柳夫人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刘美人早日怀上龙嗣,又听说陈洙的舅母严氏手里有生子秘方,于是请陈洙代为相求。
陈洙一愣,她倒从未听说严氏有生子秘方,却听柳夫人说:“我打听过了,你舅母当年嫁入周家,不出一年就生了儿子,前年你大表嫂进门,也是很快就有了身孕,去年你二表嫂嫁过去,还不到一月,竟也有了,可见不是巧合。很多人都说你舅母有生子秘方,你且替我写信去问上一问。将来刘美人若真能母凭子贵,柳家也会跟着发达,我自会记着你的一份功劳。”
陈洙心思急转,她倒不知陈沅怀孕了,算起时间,怕是已经生了,还有郭秀莲,居然一枪中靶,不知是周询能力强,还是她好生养?下次见了定要好好笑话她一顿。
陈洙忍住笑意,想了一想,说:“此话未必可信,想当年我大伯母十几年没有生养,若我舅母手里有秘方,早叫她求去用了,却为何不见效呢?”
柳夫人不以为然地说:“你怎知她一定去求了、你舅母又一定给了?再说她后来不是到底生了么,也许正是那药方的功效呢?总之你只管写信去问,若是没有倒也还罢了,总之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陈洙无法,只得应下,写信送去杭州不提。
不久严氏回信,说她大表嫂陈沅一举得男,还随信附上生子秘方一张,倒叫陈洙傻了眼,心想原来传言不虚啊。她将秘方交给柳夫人,柳夫人如获至宝,请太医来看了,说都是些暖宫养身的药材,于是柳夫人忙不迭地送进宫去了。
端午节那天,柳夫人进宫去了,回来时喜不自胜,说那药方果然有效,刘美人真的怀上了龙裔,过几天就会下旨晋位,届时还有赏赐送到柳府来。柳夫人拉着陈洙的手又说了好一阵话,言里言外对她颇多感激。
陈洙想起几月前那个心如死灰、一心向佛的少女,再看眼下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由得大叹人生际遇无常,却不知此刻当事人心里想些什么,于是她写了一封信,托柳夫人带给刘美人,不,刘才人。
不几日就有了回音,信中说,感谢陈洙对她的关心,她如今已经看开了,****与荣宠都是浮云,腹中的胎儿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陈洙合上信,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但愿这个依靠能靠得住才是,否则还不知道她将来又要受什么打击。
到了六月里,舅舅来京城探访陈洙。陈洙喜不自胜,柳夫人也热情招待,倒搞得舅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无人处,舅舅问陈洙,柳夫人怎么回事,他上次前来送亲时可没这么亲热,何以前倨而后恭。陈洙于是笑着把舅母送来秘方、刘才人成功受孕的事说了一遍。舅舅听了,郁闷地说,他还以为是自个厉害,生了两个儿子,没想到还有秘方一说,只怕外人都以为他的儿子是吃药吃出来的,这叫他情何以堪,于是大叹严氏误他,听得陈洙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舅舅似想起一事,悄悄地对陈洙说,他从不知道有此秘方,也没遣人看过,不知这秘方妥不妥当,他早年间生了一儿一女,生下来都是身体孱弱,不满月就夭折了,不会是因为用药的关系吧。
听他这么一说,陈洙顿时也紧张起来,想了一想,说应该无碍吧,柳夫人当日请太医前来看过了,太医说方子并无不妥之处,柳夫人这才送进宫去的。舅舅听了,沉吟半晌,说既然如此,那应该没问题,于是此话就掠过不提。
陈洙又问陈家可好,舅舅说,大房那边一切顺利,三房却出了岔子。陈洙忙问怎么回事,可是上次那个外室惹的祸,舅舅说,那倒不是,张氏拿嫁妆放印子钱,后来三老爷也加入进去,两人越做越大,有一日竟逼死了人命,被人一张状纸告到应天府衙,三老爷是个白身,被拿到堂上打了板子,张氏急了,求爷爷告奶奶四下打点,好容易才改了轻判,准他拿银钱赎徒刑。经此一事,三房元气大伤,小六小七两个本来要考童生试的,却生生断了前程,姚姨娘整日里哭闹不休,这时福建那家人又来要小七过继,三老爷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
陈洙听了叹息,陈澈到底还是叫人家要走了,又想起当日老太太于病床前敲打张氏之事,若她就此罢手,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却不知陈汀此时如何了,她家里出了事,此刻恐怕她心里难受得紧。
陈洙派人去张府打探消息,被告知陈汀病了,她于是前去探病。
到了陈汀床前一看,只见她双目浮肿,神情萎靡,陈洙不由得心疼:“好妹妹,我平时有什么事,都有你分担,你有了事,为何不说与我知晓?”
陈汀说:“父母做了那种丢脸的事,叫我怎好意思跟你说?再说这事你也帮不上忙,张家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对兄弟。”说完又哭了起来。
陈洙连忙安慰她,又说:“福建那家人也不是好东西,竟然趁人病要人命。老太太生前他们不敢做得太过,等老太太一过世,他们到底还是把老七要走了。”
提起老太太,陈汀又是一阵泪如雨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我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若是老太太还在,我家也不至于有今日的祸事。”
陈洙说:“所幸还有个老六,过个几年,等这事过去了,再好好打点一番,他未尝不能进学。”陈汀听了点头称是。
从张府回来,陈洙不胜唏嘘,眼看三房要败了,陈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大房身上了,她不由得又想起由大房抚养的小兄弟陈冲,不知他近来可好。
提起大房,陈洙又想起大伯母秦氏,据说她精通妇科,不如把严氏那方子给她瞧瞧,看她怎么说。想到这里,陈洙再不迟疑,于是提笔写信,让人送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