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沈莫过上了每天调戏老头子,压榨小师弟,和哥哥联络感情偶尔也会和苏仟出去寻摸各种美味的幸福假期生活。
真心是幸福得像是在天堂一样。
除了那个叫正川平次的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装死的样子。
除了她的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治疗。
眼看假期已经过半,沈莫瞪她家哥哥的眼神是越来越犀利了,按照苏仟的话来说兄妹之间的气氛简直是到了猫狗避走的地步。
“治病!”
抱着小腻歪的沈何朝摇头。
“治病!”
继续摇头。
“哥哥,我们去治病好不好,你能说话了我就能听你叫我妹妹啦。”
女孩儿的表情从强硬转作了可怜,明明她的内心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她还寡廉鲜耻地抱着自己家哥哥的手臂摇啊摇。
已经长到了和人的小臂加手掌那么长的小腻歪依旧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和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它扒拉着两个小爪子蹭了蹭沈莫的手,大概以为这对兄妹在和他玩游戏。
撒娇不成的女孩儿敲了一下小狗的脑袋:“光知道卖萌啊,你应该跟他说主人快点能说话啊,主人来叫我小腻歪啊,快点能说话叫我小腻歪小腻歪。”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手拨弄着小狗的脑袋,可怜的小腻歪左躲右闪未遂,只能蹬着小腿意图往沈何朝的怀里钻。
“叫你小腻歪你还真敢腻歪!”女孩儿弹了一下小狗的鼻子,换来它小小的挣扎。
沈何朝笑着抱着小狗往葡萄架子下面跑,他的妹妹就在后面追:“交出小腻歪!我要拿它撒气!”
年轻的男人笑着抓着小狗的爪子抖了两下,像是在说:“你就是抓不住我。”
兄妹两个就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坐在石凳上的沈抱石撇撇嘴:“都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这一套。”
正川雄一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多大了、还吃孩子的醋。”
“唉,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抱石不乐意了,他才没吃醋呢,谁吃醋了。
“谁问、谁知道。”不得不说和沈莫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正川雄一的嘴皮子本事涨了不少。
徐汉生喝了一口茶水还就了一口的小徒弟孝敬的椒盐花生米。
鲁地特产的上好花生米在花椒、八角、盐调成的水里浸泡一夜,再晾晒之后干锅小火翻炒到皮碎仁儿黄,香而不油脆而不干,是裴板凳费心孝敬的。
看着沈抱石对着沈抱云吹胡子瞪眼,徐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哎呀,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刀你不是最能说了呀,那你说到底是谁吃醋了?”
盛夏晴好,蝉鸣聒噪,阳光播撒在这个院子里,正是太平区的又一个最美的季节。
沈莫正是在这样的夏日里重生,何勉韵也是在这样的夏天里离开了华夏,又在这样的夏天里,再次踩在了这片土地上。
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们都陪着她,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们除了那个神奇的姐姐之外,还有一个现在不会说话的哥哥。
来机场接他们的人是苏仟。
漂亮的女孩儿穿了一条亚麻料子的枣红色长裙,头发上还有当地贝壳编成的发饰,加上一双串着彩色木珠的鞋子,精致地像是从意大利油画中走出的曼妙少女。
只是她的脸上表情非常的严肃和认真:“中午好,哈特先生和哈特太太。欢迎来到……这个被你们遗忘的国家。”
女神苏仟对于抛弃孩子的母亲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仇恨。
何勉韵强笑了一下,自从上次精神崩溃到现在,她真的憔悴了很多,愈演愈烈的厌食症正在不断地伤害着她的身体。
“我想来看看他。”她用华夏语说道,看着苏仟的表情近乎于小心翼翼,她没有忘记那天这个女孩儿带走了她所有的孩子然后跟她说:“既然只要你有不如意就会抛弃自己的孩子,那我直接把他们都带走,也就不用让他们等着被你抛弃了。”
属于母亲的直觉告诉何勉韵,这个叫玛丽的总是笑嘻嘻的女孩儿说得是认真的。
三个小孩子扑上来,他们想念cici也想念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其中尤以亚瑟为最,他看着苏仟眼里的小玫瑰花一朵一朵地绽放着。
哈特先生面带微笑地和苏仟打招呼,没有这个女孩儿的帮助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能动身来到华夏。
“可爱的苏小姐,看来你在华夏生活得不错。”
“当然,这里的美食简直多到让人难以置信,哈特先生,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去周围的城市逛逛,每个城市都能找到特色的食物,而且它们都很好吃。”
哈特先生隐藏的对美食的热爱之情被她挑动了起来:“好的,没问题。只要我们解决了cici和她哥哥的事情……说实话,我对于我妻子的另一个儿子的遭遇真的很遗憾,我的妻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她一直在被愧疚折磨。”
苏仟看看何勉韵再看看哈特先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女人运气好,看她儿子就知道她的第一任丈夫肯定也是温和沉默的好男人,第二任丈夫也愿意为了她向一个年轻女孩儿低头求情。
儿子靠谱女儿精怪,还有小亚瑟小弗雷德小凯瑟琳每个都乖巧可爱。
真是被上帝祝福的人生,就是被她自己给败成了这样。
吐着槽的女孩儿独自走在走在前面,在她身后哈特先生关切地对自己的妻子说:“亲爱的,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了,我们明天再去见cici好么?”
“不,我一刻也等不得,亲爱的,我很害怕面对我的儿子,可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
何勉韵的表情很平静,她的脸上擦了一层薄粉依然掩盖不了脸色的蜡黄和憔悴,那些属于安逸妇人的成熟恬淡之美早就无影无踪。
车子就这样行驶到了沈家的饺子馆门口。
苏仟指了指车窗外:“现在这个时间,沈何朝应该正在里面工作。”
天气很热,从海上吹来的风只是微凉,站在这个饺子馆的门前,何勉韵只觉得时光顿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别怕,我带你回家。”
那个用尽一切对她好的男人这么说着,把她从晦暗的泥沼里救了出来。
也是在这里,人们抬着他出来,走向了医院——再也没出来。
苏仟已经让小川去喊沈何朝出来,她之所以私下联系了何勉韵来华夏就是为了避开沈莫。
面对外人的时候沈莫可以强硬也可以狡诈甚至可以厚着脸皮无理取闹,但是对于家人,她简直心软到不可思议,可惜很多时候心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苏仟自顾自地替她做了决定,但是……为了防止时候被沈莫被报复,她决定现在就撤离现场,先去海边的渔村吃烤虾去吧。
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灰白色的专业制服从店里走到阳光下,在夕阳的光辉里他的俊朗和挺拔显露无疑。
他像沈爱民,又不像,沈爱民有宽厚的肩膀和憨厚的笑容,他要更瘦削一些更俊秀一些。
这是她的儿子呢。
何勉韵不知道她该心酸还是喜悦,在那段完全没有她参与的时光里,她的儿子长成了这个样子,比她的无数种预想中都要更好。
这反倒更让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在加剧。
沈何朝看了看面前这一堆金发碧眼黑发碧眼,心里有些奇怪。
拿出揣着兜里的本和笔他快速地写了两行句:
【你们好,我是沈何朝,请问你们找我有事么?不好意思我不懂外语,我妹妹懂。】
他转身让小川快去找小夕来救场,如果对方真的开口就是洋文他可就傻眼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真的拿出了纸币写字,何勉韵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摇摇欲坠。
她知道大朝不能说话,她明明已经知道大朝不能说话,可是等她真的看见了这个被自己亏欠的儿子只能用纸币与人交流,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天崩地陷了。
“大朝……大朝……”
第一声还生涩喑哑,第二声变得响亮又哀戚。
听见她的声音,沈何朝转头看向她,表情在一瞬间空茫得像是在做梦。
躲在车里想跑又想看剧情的苏仟正在围观,心里还在碎碎念如果何勉韵晕倒了她可以送她去医院之类的。
可是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看见此时沈何朝的样子,只觉得一阵酸楚从心里涌了出来。
从这一刻起,这个年轻的男人的身上不再是只有“沈莫的哥哥”这一个标签了。
背着光,沈何朝看向那个叫她大朝的女人,他刚刚张了张嘴,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