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盖了白天的温热，一阵寒风吹过，杜小啦看见自己呼出了水汽。

清县一中是新校区，除了举办运动会的主体育场，还有另外三个小体育场，另外还有各色教学楼实训楼，纷纷开展不同的活动。

“明天的跳蚤市场也不参加了？”

“不参加了，没意思，我还是想在家里赖床。”

杜小啦送辛然送辛然来学校北门，辛爸爸已经在路边停下了车，帮辛然把行李箱放进后座的时候，两个人趁空隙时间聊天。

“你的薇薇说几点来啊？”

“她说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儿就过来了。”

杜小啦看了一眼手机，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似的，和陈薇说好了在北门汇合。

正在说着，一个黑影从北门对面的小区走了过来。即便是裹了厚厚的棉服，也能看出那熟悉的气质。

“好啦，你的薇薇来了，那我就走啦，拜拜。”辛然没有打算留到最后跟陈薇打招呼，钻进车里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随着人影的不断靠近，杜小啦竟觉得紧张起来。

“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呀？”陈薇裹着厚厚的长款棉服，还戴了一条厚实的围巾，没穿高跟鞋，杜小啦好像比自己高了一点点。

“没有，我这刚把辛然送走，她回家了。”刚才的紧张在陈薇主动跟自己说第一句话之后就不复返了，看着眼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陈薇，又想起早上坐在那里手脚冰冷喝自己保温杯热水的陈薇，杜小啦忍不住笑了笑。

陈薇倒是让她这一笑弄得不好意思了，“笑什么？我这样很难看吗？”

“不是，你好看。”

陈薇也只是红着脸嗔视一眼，“走吧。”

两个人准备先去小体育场看有什么活动。身边不断地走过各个卡通形象的玩偶，有皮卡丘，喜羊羊，灰太狼，机器猫，还有一对对情侣，同学，手持荧光棒从身边走过。

到的时候刚巧赶上台上的架子鼓表演。

节奏欢快狂热，鼓声直冲人心，吉他钢琴的声音萦绕耳边，现场好不热闹。

四周还有不少人在拿着手机录像。

台下还有在玩套圈游戏的，套中的玩偶可以带走。

陈薇自认为对这种小游戏不感兴趣，但是杜小啦拉着说尝试一下，就跟着走了过去。

杜小啦很快就扫了码拿着圈走了过来，分了一半递给陈薇。

陈薇看着周边这么多人，况且自己还是老师，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摇了摇头，“你玩，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你喜欢哪一个？”

杜小啦侧头靠近，呼出的热气蹭了蹭耳朵，陈薇觉得耳朵热热的，随手指了指最边缘的史迪仔，“蓝色的吧。”

杜小啦走到场中间，连着套了几次都没有中，直到最后一个圈，也只是套中了一个小皮卡丘钥匙挂而已。

走到陈薇身边的时候，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没中。”说着就把小皮卡丘塞进了陈薇的口袋里，“送你啦。”

陈薇没有推脱，总觉得要是自己推脱了会不会让小朋友觉得自己是有点嫌弃呢？手放在口袋里保暖的间隙，摸了摸，绒布滑滑的。

两个人要去第二个体育场，穿过没有亮灯的连廊，沿路走过，人来人往，两个人不得已，一前一后，杜小啦害怕陈薇和自己走散，转身朝陈薇伸出了手。

陈薇看了看周围的人有点多，犹豫了一下，但是这是在晚上，应该没关系吧？还是贪心的抓住了杜小啦的温热的手。

走在她的身后，虽然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但还是觉得一阵心安，小朋友在前面带路，自己不会被绊倒，不会撞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撞。

到达第二体育场的时候，是普通的歌唱舞台，两个人看了一眼大屏幕的歌单，觉得没有意思，又打算去综合楼，综合楼里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中建校初期储存的书籍物件，不多不少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一共有两层，走在其中，倒是有一种在逛博物馆的感觉。

杜小啦拿出手机拍照，陈薇看她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拿出手机拍下了杜小啦正在拍照的背影。

正要收起手机的时候，看祁琦给自己发了一串的消息，意思大概就是晚上她会在主体育场上台唱歌，问陈薇会不会去看。

“正在和朋友转一转，有机会的话或许会听得到。”

回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那枯黄的纸张好像没有这玻璃柜的保护会破碎一样，书角都已经磨平了，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学校的公章印记十分清晰。

感受到了年代的冲击，如今的繁荣一中，也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来。

转身望向陈薇，陈薇正在望着自己，恍若伫立已久。

两人打算去礼堂看小品表演。

走到一楼的时候，门口的智能机器人“丫丫”挡在了陈薇的面前，杜小啦下意识的把陈薇挡在身后。

看着屏幕上的笑脸，杜小啦忍不住想逗一逗它。

“丫丫，你看这个姐姐漂亮吗？”杜小啦指了指身后的陈薇。

“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丫丫的娃娃音比较大，周围不少人都关注到这里，陈薇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到礼堂的时候正在上演《雷雨》话剧。

四凤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预示着生命的陨落，大宅门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四周忽起忽落的笑声，台上浓妆艳抹的小演员们，为了这次汇演做了充分的准备。

杜小啦牵着陈薇的手从后门走出礼堂，又一次接触到黑夜，路边有不少小摊，是学生们在卖荧光棒，和会亮的耳朵，还有卖花的，简陋的小摊，可爱的小摊主们，让今夜的学校的夜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陈薇注意到从她们两个身边走过的人好像都有荧光棒，还有很多装扮成各种动漫人物的女孩子，拉着杜小啦的手走到一个卖荧光棒的小摊前。

“我要四个戴在手上的，再要两个大的。”

陈薇扫完码后拉着杜小啦站到一边，开始让荧光棒“亮起来”，那种伴随童年长大的荧光棒需要掰碎，弯成一个圈，固定好，戴在手上。

杜小啦拿着两个大荧光棒看着陈薇白皙的手指掰亮，一个个固定成圈，用力的时候关节很明显的凸出来。

“来，”陈薇拿过杜小啦的手，把一个圈套进去，又拉过另一只手，套上另一个圈。

看着陈薇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给自己带上手环，又给自己戴上。低着头，眼镜下高高的鼻梁，紧抿着嘴唇，樱桃小嘴因为低着头已经埋进了厚实的围巾里，几根碎发垂在额前，杜小啦控制住自己想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

最后的目的地就是祁琦上台唱歌的主体育场，白天体育场的布置是运动会，仅仅一个晚饭时间，就架起来一个大舞台，灯光直冲云霄，无边无际，消失在黑暗里。

现场台下有评委席，后面就是一对又一对或者一群又一群观众席地而坐，跟着台上演唱歌曲的节奏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

刚走进体育场的时候，就看见祁琦站在灯架旁边等候上场。

陈薇想着和她打个招呼，站在老远的地方挥了挥手。

不得不说，祁琦眼中的陈薇永远都是明显的，看见陈薇的那一刻，祁琦承认自己心里是感到惊喜的，但是看到了身边站着那个熟悉的学生。

硬着头皮走过来。

“薇薇，你来了。”

“晚上好啊祁琦，等待上场呢？”陈薇把手插进了上衣口袋里。

两个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杜小啦的手跟着陈薇的手进入了陈薇的口袋，十指相扣，陈薇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摩擦的触感很清晰。

祁琦顺着陈薇的身体看向她的口袋，又顺着那个手臂看向手臂的主人杜小啦。

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一直在想今晚上在上台之前遇见陈薇，是不是一个错误？

在祁琦走近的那一刻，杜小啦就注意到了祁琦顺着手臂看向自己的眼神，感受到了一阵敌意。

“你冷不冷啊？”

祁琦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一步上前，帮陈薇整理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冷啊，小朋友的小手可热乎了，”陈薇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杜小啦，“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杜小啦。”

祁琦牵强的笑了一下，瞥了杜小啦一眼，“哦，我等会儿上台了，你要在这里玩会儿吗？”

“好啊，我们下去给你鼓掌。”陈薇说完的时候拉着杜小啦就走向了观众区。

祁琦看着两人的背影，失落尽收眼底。

走到一处没人的空地，两个人也学着周围的人席地而坐，肩膀紧挨着。

陈薇突然解开自己的围巾，倾身靠近杜小啦，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把一端围在杜小啦的脖子上，又拿起另一端围在自己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杜小啦心好像慢了一拍，陈薇面容贴近了自己的侧脸，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呼吸，随后又缓缓的离开。

围巾上陈薇专属的清香味涌入鼻腔，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于是，看向正在整理围巾的陈薇。

“咱俩一人一半。”陈薇一面整理围巾，一面伸手整理坐在身下的衣摆。

杜小啦好像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以第三个角度看见了自己满眼神情的望着身边的陈薇的样子，仿佛距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

不想错过这个瞬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咱俩拍个照。”

陈薇看见杜小啦的镜头，“好啊，”伸手拿起荧光棒，“把这个也拍进去。”说完，侧头靠在了杜小啦的肩膀上，对着镜头举起荧光棒露出来甜甜的笑。

呼出的气息打在了杜小啦的脸颊，感觉热辣辣的，看着陈薇在镜头里粲然的笑颜，摁下了快门键。

陈薇兴奋的要看一下拍得怎么样，杜小啦把手机递到她手里，陈薇看见照片的时候就笑了，“你记得把这个发给我哦～”

“好。”

祁琦上台了，在走上台阶，站定，等待背景音乐的短短一分钟之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妖艳的让人想哭

杜小啦看向身边的陈薇，已经开始和身边的观众一样，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满眼的投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清晰的感受到陈薇的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那本冰凉的手现已温润细腻，再次看向陈薇，她眼若星辰，映射出舞台上绚烂的灯光。

在这一瞬间，杜小啦才真正的知道了那个答案。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祁琦不慌不忙的按照节拍演唱，却不知手指已经紧紧的抓住话筒，用力到泛白。

那个学生满眼都是陈薇，陈薇每次看向她眼中也好像有所期待。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选择这首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演唱，期待着陈薇晚上能来听自己唱歌，就是想告诉她，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愿意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影子永远都在追随光一样......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

却依然相信彩虹

.......

鞠躬谢礼。

杜小啦不知道陈薇有没有听懂，但是自己真的听懂了，祁琦喜欢陈薇。

在走下舞台的那一瞬间，祁琦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远远地张望，陈薇还在不远的地方坐着为自己鼓掌，那个学生平静的鼓掌望着自己，祁琦才真正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不知道陈薇能不能看清自己流泪的眼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去。

选择回宿舍休息，不再与陈薇告别，无论怎么样，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候场那么久，总是要回到被窝里暖和暖和的。

杜小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小啦，下一个上台的就是你班主任了，激动吗？”

陈薇看着台上抱着吉他的李老师，忍俊不禁。

“啊，期待，我也好奇老班唱歌什么样子。”

这一问好像把杜小啦拉回了现实，自己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的十点，活动都按时走向尾声。

杜小啦和陈薇开始走出体育场。

“我送你到北门。”

“好~”答应完的陈薇就后悔了，怎么能让杜小啦送自己呢？应该是自己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对，刚想开口改变方向，口袋里温暖的手掌又使得自己开不了口。

是的，自己依恋她带给自己的温暖。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好像瞬间就到了北门一样。

“好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吧。”陈薇转身面对杜小啦，把十指相扣的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但是依旧没松开。

不想让她继续往外走，今天的学校里因为学生举办活动拉赞助有太多的校外人员，总觉得她走出校门太不安全了。

不知道是不是寒冷把陈薇缩小了，杜小啦微微俯首看着陈薇，自己幻想着，两个人对面站立，还牵着手，像极了自己回宿舍的时候就经常见到的宿舍楼下男生送女生回宿舍的场景。

“嗯，那你快回家暖和暖和。”

两个人同时缓慢又不舍的松开手指。

杜小啦狠了狠心把围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端围巾重新围到陈薇身上。

“你快回宿舍，不要到处走了，”陈薇慢慢的转过身，把自己的手缩进了口袋里，觉得口袋里很宽阔，宽阔的空落落的，“拜拜。”

杜小啦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黑夜里。

洗漱好躺在床上的陈薇看着手机里杜小啦发来的两个人的合照，才发现原来自己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指尖轻轻的划过两个人的笑颜，陈薇不知道的是，杜小啦已经对着这张照片傻笑了多久才发出去，也不知道杜小啦这一晚上是紧紧地攥着手机入眠。

陈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某一瞬间，才回想起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