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祈晖指挥出租车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隐蔽的巷口停下。
这条小巷地处默市新旧区交界处,周边没有什么建筑。巷子一侧隐约有扇小门,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留意。
华家游当年开发住宅项目时特意留了几块不起眼的小地皮,还专门从省外找来装修队秘密修建成别致的小院,本来连宗祈晖都不清楚这些小院的具体位置和用处。后来宗祈晖惹火了外市的仇家,华家游才给了他其中一个小院避风头。从那以后,这小院就成了宗祈晖和几个贴身手下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
宗祈晖捂着肩膀熟门熟路地踢开大门,一眼就看到刀疤刘一身是伤倒在院子正中间。
“宗老大!”
“宗老大!”
“宗老大!”
几个拿着棒子守在一旁的小弟一见老大纷纷开口,为首的那个走到宗祈晖身边:“宗老大,我们顺着你给的定位在城边小树林找到这混蛋。不用您指示,兄弟们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最多就剩半条命。”
另一个小弟不好意思地凑上来:“宗老大对不起,昨天大意了。我们几个见这小子昏睡过去就出去宵个夜,没想到让他给跑了……”
宗祈晖瞟了眼窝在地上软绵绵的刀疤刘,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上全是伤痕,眼睛肿得比额头还高。他动动自己受伤的肩膀,想起昨晚刀疤刘拿枪指着齐临朝的模样,忍不住怒气:“这两天你一点有用的没说,看我们动手有分寸,当我们吃素的是吧?!”
“错了错了!我错了!”刀疤刘趴在地上艰难地往远处边爬边求饶,全然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
宗祈晖瞪着眼睛,抬起右脚作势要踢:“还知道疼!”
刀疤刘边躲边哭,声音充满绝望:“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从来都是老白用一次性号码打给我,我没法儿主动联系他。我就取炸弹时跟他见过一面,那地方你们也去了,没有找到人不能怪我啊!”
“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宗祈晖强压怒火,“在这之前你怎么知道胖子强偷了你的货?偷了什么货?你又凭什么说货在我这里?”
“我看了李立行车记录仪的录像,胖子强从李立车里把货拿走了。我就知道那批货和以前那些破药丸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确实不知道。至于你……真的是老白逼我惹你的……” 刀疤刘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宗祈晖喝道:“录像呢?”
“本来藏在身上的,不知道掉去哪了……”刀疤刘在身上乱摸。
“枪是哪儿来的?昨天去胖子强家干什么?”
刀疤刘看着宗祈晖受伤的位置不敢吱声,宗祈晖提脚直接踩在刀疤刘腿上的伤口处,疼得他龇牙乱叫。
“我说我说!!我以前听胖子强喝醉时说过,他那个旧楼没什么人知道,我想说过去碰碰运气,找不到货捞点钱跑路也行。”刀疤刘抖抖索索,“结果翻到一把枪,就随手……”
“枪呢?刀呢?”宗祈晖突然想起来,回头看向一众小弟。
黑衣小哥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啊?我们发现他时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啊……”
刀疤刘缩回腿眼珠子直转。
宗祈晖懒得追究,深吸一口:“我再给你个机会,你从头好好说!再有一句假话,我现场卸了你!”
刀疤刘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可怜巴巴地狠狠点头。
宗祈晖居高临下:“你和老白怎么勾搭上的?”
“我躲仇家逃来默市一段时间,突然有个陌生人打电话给我,说知道我在阡市犯了什么事,让我帮他干活不然就告发我。”刀疤刘边说边擦嘴角的血,“我本来很抗拒,但一听就是找人运点东西,钱还不少,就答应了。”
“说具体!”宗祈晖没有给刀疤刘喘气的功夫。
“说是说运东西,但其实运什么给谁运都不知道。”刀疤刘一脸委屈,“反正就要听指示在正常运货的前后,把车在指定停车场停一晚。”
宗祈晖有所思考,一旁小弟倒忍不住发问:“什么意思?”
刀疤刘支棱起半软的身子:“就比如,先把车在阡市的某个停车场停一晚然后去正常上货,把货运到目的地之后,再在目的地的另一个停车场停一晚。”
宗祈晖心里明白,这就表示真正上下货的是在半夜的停车场里。他接着问:“你为什么找李立那个司机?”
“我和他小学同学,我知道他什么德行,只要有钱赚什么都不会多问的。” 刀疤刘连连摇头,“没想到他是个胆小鬼,真TM晦气。”
宗祈晖掩藏不住眼里的鄙夷:“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了,我也没和身边任何人说过这事儿。”刀疤刘吐口吐沫,“不知道胖子强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宗祈晖若有所思,顿了半晌才接着问:“货藏在车上什么位置?”
刀疤刘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开了 :“这个,我不知道……”
“放屁!”宗祈晖怒火中烧,“你和胖子强勾结在游龙会卖的那些不就是你从车上偷下来的?!”
“不……”刀疤刘声音越来越小。
宗祈晖终究是失去了耐性,用力挥挥手。
小弟们见状纷纷上前拳打脚踢,没几下刀疤刘刘哭喊着求饶:“我说我说……我……”
宗祈晖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响,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立马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仰头跟小弟们交代:“先给我好好看着他!”紧接着边往里屋走边接起电话:“游老大,没事……”
等宗祈晖挂了电话从里屋出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后背一阵发凉。
院子里刀疤刘已经疼昏了过去,几个小弟又架着另外一个人扣在地上。
“齐临朝?”
宗祈晖光是看到那人熟悉的上衣,脑子就“嗡”的一下炸开了。
原来先前齐临朝见宗祈晖似有蹊跷,便偷偷跟在后面。后来又听宗祈晖在电话里提到“刀疤刘”,连忙拦下辆出租车一路尾随到小院。有了上次的跟踪经验,这回齐临朝非常小心,一直叮嘱司机保持车距,这才没被宗祈晖发现。
齐临朝趴在门缝边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趁宗祈晖进屋接电话的空挡给顾韦发了个信息,结果不小心弄出动静被院里人察觉。
事儿就是这么凑巧,这几个小弟就是齐临朝刚回默市那晚在游龙会大门前遇见的黑衣小哥。
这几人七手八脚地把齐临朝押进院子重重扔到地上,他们觉着齐临朝越看越眼熟,很快便想起那晚的事:“上次已经把你们轰走了,怎么还敢回来呢?”
“赶紧交出来!”齐临朝厉声想让他们把刀疤刘交出来。
这帮人直接会错了意,为首的小哥率先发怒:“什么?把货交出来?你没看到你们老大都乖乖躺在这儿啊?偷卖药丸没找你们麻烦已经对你们不错了,还敢三番四次来要,胆子是真TM肥!”
“药丸?”齐临朝听糊涂了,脑子飞快转着。
“还TM装糊涂!”小弟不乐意了,调头走进一旁的房间。
齐临朝努力着眼前这些面孔,终于豁然开朗:那晚自己在游龙会撞见的小青年是在偷卖药丸,而自己则被这帮人认作了同伙。
这时那个小弟拿着一个黑包从房间出来,边走边往外掏一个透明塑料袋。等这人走近了齐临朝才发现塑料袋里全是白色药丸,他还没意识到危险,这人就突然抓起一把蹲下就往齐临朝嘴里塞,嘴里还狠狠念叨:“刀疤刘连炸弹这么下流的方法都用上了,你还有什么招?来来来,你要的货来了,都给你,都给你,满意了吧?!”
其他几个小弟见状也上前帮忙绑手绑脚地不让齐临朝反抗。
齐临朝赶紧闭嘴并用舌头往外顶住用力,但嘴里还是被塞进好些颗粒,有几颗还顺着挣扎和吞咽进了肚。
“糟糕!”齐临朝拼命干呕,企图把药丸吐出来。
“让你也尝尝厉害!”几个小弟不无得意。
很快齐临朝就感觉到了汹涌的药劲,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用尽最后的力气睁眼时,正好看到宗祈晖挂了电话走出来,眼神也由愤恨变得不解,随后人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混账!你们几个蠢货,都干了些什么!”
宗祈晖快步上来蹲在齐临朝身边上下打量,火气直冲脑门。
小弟们从没见老大对自己人发过这么大脾气,吓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眼珠子都掉下来,谁也不敢出声。
“问你们呢!刚才发生什么了!”宗祈晖怒吼。
那个拿着小黑包的小弟僵硬地伸出手,亮出剩下的药丸,回答的声音颤抖到不行:“我,我们刚才发现这小子在门口偷看,抓来一看是刀疤刘那个卖药小弟的同伙,他叫叫嚷嚷地让我们把货交出来,我就……”
“多少?”宗祈晖看了眼散落一地的药丸,心中猜了个大概。他眼神喷火地盯着小弟,把小弟盯得后脊发凉。见小弟不说话,宗祈晖握紧了拳头站起来,一步迈到小弟面前,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小弟不由得缩了缩头:“我问你吃了多少!”
“我,我也不知……”小弟结结巴巴地,根本不敢直视。
“马上查清楚他吃的是什么!”宗祈晖狠狠推了把小弟,那人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大跟头。
其他小弟见状,本能地往后退步。
宗祈晖顾不得受伤的肩膀,蹲在地上将用手托起齐临朝的头,回头朝愣在原地的小弟们急呼:“车钥匙!”
其中一个小弟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毕恭毕敬地递给宗祈晖。
宗祈晖紧张得大脑几乎不转了,他接过钥匙时猛然想到带点样品到医院可以节省抢救时间,于是又在地上捻了几次才勉强捡起两颗药丸塞进裤子口袋。
小弟们目瞪口呆,谁也不明白昔日沉着冷静的宗老大此刻为何如此慌张。
宗祈晖双手用力横抱起齐临朝,衬衫上左肩的位置瞬间渗出不少红色。他三步并做两步迈出门口来到小弟车前,将齐临朝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后座,还找了个垫子垫住他的头。
跑回驾驶座,宗祈晖飞快地发动了车子,侧着身子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拍打齐临朝:“小齐警官!齐临朝!齐临朝!你醒醒!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他想到医院本能地抽搐了一下,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将他包围。
“难受!”齐临朝突然开始扭动身子,看起来十分折磨。
宗祈晖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颤抖,他狠下心猛踩油门朝最近的医院奔去。
“热,好热,好闷,好难受……”齐临朝仰起脖子,双手无意识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热?”宗祈晖更慌了,这时小弟打来电话,他赶紧接起来大吼,“说!”
“宗老大,那是最近冒出来的新品,叫‘谁比谁快乐’,主要……”
听小弟迟疑,宗祈晖又暴躁起来:“说!”
“主要功效就是催……催……”
“催什么?!!”
“情……不……不过据说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害……”小弟声音不大,但从话筒里传出来却很清晰。
宗祈晖回头再看,齐临朝现在整个人面色绯红,眼睛若有若无地虚张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好热”。
宗祈晖思考了几秒便果断扔掉手机,方向盘一转,调转车头往旧区深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