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归寒的手狠狠抵在狐婆颈上。
“咯咯咯……念凤真正变成狐娘啦,”狐婆好像疯了一样笑起来,“咯咯……这才是雾溪真正接纳的狐娘……这才是——”
她最后这个字卡了半截,狐娘只站起来呓语了一会儿又“咚”的倒了下去,归寒的神色极冷,仿似有些不耐烦,手成刃贴紧了女人大动脉处的松弛皮肤,“不知道,老人家你怕不怕死?!”
狐婆的神色猛然一紧。
……她怕死,还有,这女人并没有疯掉,归寒一瞬突然捕捉到。
差点还真被骗了。
这样就好办多了,他突然掐住女人脖子,又阴狠的松手,做足了喜怒无常的劲,道,“借寿,还有狐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的环境阴冷逼仄。
“小孩子家家,不学好。”他身后不远处冷不丁响起一道清润的揶揄声,兴尧是从后窗子翻进来的,跳下来时拍了拍衣裤,直起身一抬眼,却直瞧见归寒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这是怎么了?”他不自觉蹙眉。
“被划了一道,不碍事,”归寒回头看了一眼他,“你怎么过来了?”
“不过来?等着给某位收尸啊?”兴尧眸子闪了几下,走近归寒,旋即轻笑一声,“忘了,确实不碍事啊……哎,你这跟哪个学的表演,台词不过关啊。”
“你来得太不是时候。”被这厮搅黄了事,归寒觑着兴尧拧眉。
“看我的。”兴尧却蹲下,悄声耳语。
看起来……像一只开满屏嘚瑟的花孔雀。
总之,欠揍的可以。
他将归寒脚底下那个刚刚晕死过去的姑娘扳正了身,瞧见胡念凤的脸时,啧了一声,“和谢付生脸上的东西一样?”他道。
“不一样。”归寒害怕狐婆又疯叫起来,堵住了她的嘴,转头对兴尧道,“谢付生是从骨头中生出毛发,而狐娘,是方才狐婆将狐面带上去粘在脸上了。”
虽有不同,但都和赤狐有关。
兴尧略一思索,以血为媒在狐娘那张狐面上画了一个图案,单手成掌下按,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
“老村长在用狐娘借寿。”归寒道。
“和我猜到的差不多,”兴尧掰开胡念凤的嘴将黄符塞进去,又低念了一句什么,才道,“狐娘不能有差错,我们了解的情况太少了,还有,”他顿了一下,“……明日嫁狐娘要照常进行。”
归寒下意识的去瞧了一眼旁边被绑着直流口水的狐婆。
他朝后退了一下。
“刚要问出话就被你打断了,那她怎么办?”
又想了想,有点为难,归寒将手搭在脖子上做了个砍的动作,“别别别,”兴尧赶紧去捉住他那只手。
“要不,先敲晕了再说,”归寒皱眉,任由兴尧捉着,道,“嫁狐娘既然要正常进行,狐婆也不能出错,我们给她下两包药,等到明日午时后醒来就好了。”
而且时候刚到,这疯婆子也不会再闹事,毕竟在村子里,嫁狐娘是头等大事。
兴尧道,“……你这又是从哪学的?”
归寒难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前除祟总有家户不承认他们房里有祟物……然后恰好碰上一个夜里在他们房里放迷烟的人……”
然后就二人各取所需,悄无声息把祟除了?
兴尧:“……”突然有点头疼。
“扣……扣扣扣!”
正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
归寒:“你招来的麻烦。”
“没法子,我问了他路,他就跟过来了。”兴尧耸了耸肩。
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问路方式。
“婆婆,”敲了许久没有动静,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婆婆你在屋里头不?”
屋里死一般的静,除了狐婆的呜呜声。
兴尧捂住狐婆的嘴威胁,“小道别的不会,折磨人的法子倒有,”短刃抵在她的腰侧,“照这个穴位扎下去,会从内脏出血,整整一日才死……”
归寒在旁看着他默默开口,“……照哪儿扎下去都会从内脏出血。”
门外的拍门声更响了,大有等会儿破门而入的势头。
“我跟你们做个交易。”狐婆突道。
“什么交易?”兴尧笑,“老人家您想扳倒老村长?”
归寒狐疑的看着他。
兴尧又道,“这个是真的。”
纵然村子里近来出了许多邪门的事,但他们眼前的这个狐婆,起码在面对谢付生离奇的死后,第一时间不是和老村长先商量着对策,而是直接跟着谢贵生等人一块跑到老村长家闹事。
归寒从不在意人情世故不会瞧出来,可兴尧却都看在眼里。
有人心的地方,总少不了猜忌、利益、纷争。
就算是如“世外桃源”的这里也一样。
同样都是镇守村子十几年的老人,为什么她就要比老村长低一头。
绳索一松,狐婆差点没有站起来,的确,她方才是真被归寒给唬住了,要不然也不会想到装疯卖傻这种办法。
兴尧抱臂没动。
倒是归寒将她扶了起来。
“扣!扣!扣!”
“有人吗?有——”
声音卡了半截,木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从缝里透出一张干枯苍白的脸,“来干什么?”
“我……我,”年轻人被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吓得朝后缩了下,“婆婆,我问一下有没有,”努力朝门缝里张望了下,话头一拐,道,“就是明天就嫁狐娘了,念凤怎么样?”
“念凤好着很,”狐婆冷冷道,“从今天到明天都不能有人来见她,你快回去罢。”
年轻人撇了撇嘴,有点不甘心,却迫于狐婆的威望,提步走了。
“我将我们村子里有关嫁狐娘,有关借寿的事情给你们说,相应的,你们就当没来过我这儿就好了。”狐婆道。
他们各自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兴尧“哦?”了一声,“怎么说?”
罗盘指针刚巧卡至酉时。
黄昏,透过后窗户的光线暖而亮,影影绰绰的映着屋后树木的光影,一片祥和得不像话。
屋内的潮气仿佛突然散了。
“……一切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如老村长先前所说,十五年前,胡家村并不在这座山上,那时候他们村的人都生活在山脚,有一年村子忽然闹了疫病,得病的人会先是会觉得肚子胸腔里像火烧过一样疼,而后渐渐手脚身体都似被火烫伤一样冒出豆大的脓疱,而等到身上的脓疱渐渐长满的时候,这人已经从内脏到骨头到皮肉,都腐烂得不像样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种病症竟然通过皮肤接触就可以传染。
许多人得了病接二连三的死去,等到最后,当地官府知道了这件事,上头也没办法,打算火烧整个村子来阻止这种可怕疫病的传播。
用少数人的牺牲来换取更多人的生存,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这次疫病中,老村长的妻子不幸去世了。
但村里还有许多幸存下来没有染病的人,他们开始想办法,起码他们这些尚完好的人都不想被活活烧死,于是最后,他们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座山上,那座听说经常闹鬼的山,众人决定自己烧了村子,然后连夜往山里走。
不幸的是,他们走到半山腰就迷路了。
这倒跟兴尧和归寒他们上山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些村民毕竟不是术士,他们被困住了走不出去,还有几个同伴跌下悬崖被摔死,便都停在原地精神惶惶。
头是老村长起的,队伍也是他带的,于是老村长最后决定,自己先去前头给大家探路,事先商量好标记,如果他走过的路有往返两种标记,那就说明这条路没有危险,而如果他没有再回来,大家就自行再想办法。
此事本凶多吉少,但等到第二日,老村长不仅完好的回来了,连林子里的迷障也突然消失了。
从蜿蜒的山路朝上依稀见一座小小的山庙。
山庙里有一座狐面人身的石像。
“这和嫁狐娘有什么关系?”归寒道。
往事回忆仿佛陈年老酒,狐婆神色突然冷下来,“他这种人,不配受这么多人感恩戴德!”
但兴尧听她这话里描述,却觉得这位狐婆似乎下意识还是很认可之前的老村长的。
“那你就有资格了?”他很想嘲讽一嘴,临到嘴边却连着唾沫一同给咽了回去,最后憋下了一个字,“呵。”
“嫁狐娘是十一年前开始的,”狐婆道,“我们并不是祭拜山庙里的那座石像,而是因为十一年前村里突然有出过山的人接连诡异的死了。”
这些人并不是死在山外头,而是出山又回来之后,总会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内离奇死亡,比如被活活吓死,或者自己将自己给勒死。
总之,从这过后死了许多人后,山路突然又被封锁住了,村外的林中甚至有时夜半能看到成批的吊尸悬在枝头,但这样没法出去后,怪事竟然不可控制的增加了。
就像,苏醒的厉鬼将食物困住再慢慢享用。
而这时,就像那次山中迷障莫名消失一样,老村长说自己梦见神对他说,它需要一个狐面人身的女子。
“听起来很扯淡。”兴尧忍不住肺腑。
“可我们在指定的这日嫁了一个疯女人之后,这种恶诅果真消失了。”
“那借寿你又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归寒问。
狐婆笑了起来,“呵呵,借寿,我是在狐娘庙听说的,他在跟佛许愿呢……历年被选中成狐娘的姑娘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说,哪个闺女丫头不是爹娘生的,这些姑娘的寿数为什么要平白糟蹋给他一个老头?”
归寒道,“为什么?”
狐婆:“……”
兴尧:“……”
作者有话要说:归寒:偶尔皮一哈
敲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