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一声惊雷落下。
花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太冷了。
冷得骨头都在痛。
冷的嘴唇都在颤抖,四肢仿佛都没有知觉。
青衫书生看她只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在意,故意威胁似的眯了眯眼,继续道:“还是说……你早知道我们是谁?更知道我是谁,要干什么了?”
“你从你兄长那儿,听说过我们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说给一个小孩子听干什么?”此话却是后面的独眼大汉所道。
青衫书生回头看那大汉:“花阳那小儿,就一不定性的少年郎,对某些事会怎么做也说不准。他家里头的妹妹,好像有十三岁了吧,也不小了。呵,都能去园子里伺候人了……”说完又看向花黎,伸出两根手指左右掐着她的脸,左右摆了摆,“模样也是够得上的~”
那独眼大汉嘿嘿笑了两声:“这小身板,怕是两天就给折腾死了吧!”
花黎的身体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
仿佛被吓到了似的。
对面角落的那人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任何话。
倒是青衫书生似有似无的瞟了那个角落好几眼。
“小丫头,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青衫书生回过头来,又面向了她,一边问一边还从兜里掏出了两颗糖,在她眼前逗弄般的晃了晃。
花黎看着他,看着那两颗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充满戏谑的双眼。
像是遇见一只有意思的小猫小狗,无聊逗弄。
她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她的影子,还有她脸上血迹,睫毛一颤,眼皮一垂,眸光暗了下来,
终于,她嘴唇蠕动了几下,毛毯下的手指死死插着手心的肉,好半天后,终于艰难的开口说了话。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
那声音很小,嫩嫩的,细细的,仿若游丝,小到几乎听不到。
面前已经燃起的火堆爆出了一颗火星子。
青衫书生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句细嫩声音的回应,捏着两颗糖晃悠的手却顿时一顿,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吐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脸上并无半点变化,只是余光往后瞟了一下,手中的糖往空中一抛,抓在了手心中。随后他将自个儿的脸向她微微凑近,在她的右边的耳朵边上轻声道:“哦?你知道我们在找东西,你兄长都不知道事,你知道?”
花黎暗沉的目光再次落到角落的人头上,声音仍然微颤着:“是,我知道。”
“小丫头,别耍小聪明哦,可别随便猜到点什么就编故事哦……”
看样子并不相信的。
但话还未说完。
便听面前的这小丫头又开口道。
“白色的……龟甲、碎片……”
这几个字一出,青衫书生目光一厉,拇指与食指猛地掐住了她的嘴。
“怎么了?”对方身后的独眼大汉问。
青衫书生:“没什么,小丫头说话有点意思,想让人看看长了怎样一嘴牙口,看看要不要拔个两颗下来。还有,我在专心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别插嘴。”
正想问问小丫头说了什么的独眼大汉闭住了嘴,只是独眼的那颗眼珠子微微的动了动。
青衫书生又将目光放回了花黎的身上,眸子深了深,他审视地看着她,顿了几秒后,才以同样小到听不见的声音道:“你竟真知道?”
花黎看着他没有说话。
青衫书生的呼吸沉重了一些:“那么,那东西,在哪儿?”
花黎猛的一阵剧烈咳嗽,咳得身上裹着的毛毯都松落了下来,青衫书生此时看着十分好说话,见此还温和的替她拍了拍背,中间甚至还浅浅的输出温和的内力,替她舒缓。
花黎确实舒服了许多,慢慢停住了剧烈的咳嗽。
平息稳定下来后,她声音细细的回道:“好些了,多谢。”
青衫书生见此,诧异的看了她两秒:“小丫头,你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呀!谢我,我可是刚刚才杀了你身边的人呀!”
“一个老奴而已,我不在意。”花黎顶着满脸的血,在一明一暗的火光中无甚表情的道。
“那你在意什么?”
“我的兄长、母亲、小弟。”
花黎声音仍然细细的,很是虚弱,如同一掐就灭的残香。
她抬眼,又低头,伸手无力的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血迹被这一下抺得更加的骇人。
“哎呀,那可惜了,他们估计现在应该已经没了吧!”
花黎不说话了。
于是青衫书生又笑了笑:“当然,运气好,就可能还活着。毕竟你兄长比起你们,还是要重要点的,花费的心思、用的时间自然就要多点!不如这样,你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我这就派个人出去,去你兄长那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一二,救下你母亲,兄长,还有小弟。”
“可以,你先派人吧。”
青衫书生瞧了她两眼,之后倒也爽快,当即便勾了勾手指,招了个人来,低语了几句,就将那人派出了外头的风雨雷电之中。
旁边的独眼大汉看的是一脸雾水,想问,却有些忌惮,不太敢问。
青衫书生则看着花黎道:“小丫头,你这么聪明,想必应该可以猜到,如果骗我的话,你和你可能救下的母亲兄长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此警告了一句,他又笑了笑。
“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花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目光却越过了对方,直直的看向对面的角落。
火光摇曳中,那里的人原本微微半靠在墙面,垂着头,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动静。却在花黎望过去的时候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倾长的身影倒映在墙上,随着火光微微的摇曳。
花黎看着那人,庙外雷雨交加,庙内昏暗,也无人看到,目光不知不觉间早已慢慢变得冷漠,平静。
她道:“可以……说实话,那个东西,葛青峰手里的,我不知道……”
一瞬间,花黎感觉到眼前这人目光变得如同毒蛇,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气息,她细细的声音又话音一转,“但是,你何不问问你身后的这个人,在这关帝庙的供台下面,有些什么……”
话还未说完,青衫书生却突然伸出手,刷的一下收回了插在柱子上的扇子,执扇一挡,只听铛的一声,刹那便把一枚小小的叶片格挡了出去,射在了地面上。
当然这一下原本没什么,然而青衫书生视线随意一划,瞥见那枚地面上的叶片,脸色却顿时略微一变。
“摘花飞叶已是难得,一枚半枯黄的叶子,阁下好内力呀~”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人,一笑:“不过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出手,难道,是这小丫头说对了?”
对面那人看着青衫书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道漆黑的目光,很平静,很冷漠,跟看死人一样。
青衫书生对这坐在破庙一角之人一早就有所忌惮。此人气息斑驳,周身四处也与他地不同,那一圈都活像沁染了寒冬腊月的冷气,凉飕飕仿佛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成,还有些微微的血腥气,仿佛不久才刚杀过人。
本不愿以此人多加相与,却不料还是得与此人打一下交道。
但他虽忌惮也没太过担心,却忽而察觉什么,鼻尖一动,仿佛从空中闻到了什么,在辨别清楚那个味道之后,忽然就后退了半步,眼中露出了一丝怀疑。
“莲花……是莲花香?”
青衫书生的眼中立刻变得有些锋利,他看着那带着斗笠的黑衣人,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嘴中却是十分有礼道:“阁下……是浊莲池的师兄?”
浊莲池。
魔道十楼之一。
而且还是十楼中名列前茅的十楼之一。
不过师兄二字,也终于暴露了青衫书生等人身份,大约同为魔道十楼之人了,也怪不得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是哪一门派,就不得而知了。
青衫书生看着黑衣人冰冷的目光,更加仔细地打量观察了一番对方周身,眼睛掠过了然,随后便是更深的戒备,而后他一笑,又道:“看来不能叫师兄了,毕竟被半逐出师门的疯子?也不再算是浊莲池的人了。”
一听到这句话,那大汉也瞬间往后退了退,其身后那群手下中间也出现了不一样的氛围。
青衫书生的视线再次滑到了身后花黎的身上,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犀利阴狠,虽然声音依旧是斯条慢理的,却跟咬着似的阴阳怪气。
“啧,你知道龟甲,知道谁有龟甲,甚至知道龟甲在何处这等细节,是不是也知道他的身份?小丫头~你在故意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