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药身处在一片白光之中,模糊不清的身影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
他的面前出现一张桌子,桌角陈旧的火柴人涂鸦令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一块蓝莓味的蛋糕正摆放在桌子中央。
“关药,快过来。”
有什么人正站在桌边笑着朝他招手。
“来啦!”关药此时仿佛重新变成了孩子,心中被喜悦充满。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无论自己如何走,都缩短不了距离。
眼看着那张桌子正离自己远去,桌边人的容貌正变得模糊。
于是喜悦变成了恐慌。
他开始哭泣,开始大步奔跑。
他拼命向前伸出手,手掌却直直穿过了如同泡影一般的他们。
关药醒来的时候是在深夜。
牢房内漆黑一片。
因为错过了晚饭,关药此时的肚子里空空如也。
但关药却并不想动弹。
他听着从其他牢房里传来的鼾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望向空旷的天花板。
从走廊外透进来的灯光,在房间内投下栅栏的影子,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关药突然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
【宿主。】
在他睡着之后就一直在待机的系统轻声开口:【你在哭吗?】
闻言关药用力蹭了下自己的眼睛,却仍然不肯抬起那只手。
“没有,被灯光晃到眼睛罢了。”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声音格外沙哑。
看着那黯淡的灯光,系统难得聪明了一次,没有戳穿关药的谎言。
【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系统不再言语,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关药用另一只手拽过被子,翻身蒙住自己的头。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让系统看清自己的表情。
在这片狭小而温暖的黑暗里,关药缓缓挪开手臂睁开眼。
暗红的瞳孔里夹杂了些许寂寥,眼眶周遭却是一片干爽。
毕竟他虽然长得嫩,但到底也是个成年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挫折打倒。
只不过。
果然还是有些想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奉行所的同心们针对本次事件展开了漫长的讯问,奉行所内部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关药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叫走过一次。
在确认了他与盗宝团内部走私案件无关后,他就仿佛被彻底遗忘了一样。
几天下来注视着各式各样的人在周围来来往往,自己却除了饭点之外,再无人问津。
关药将凳子搬到门口,反过来跨坐。
他下巴搭在椅背上,透过栅栏望向走廊,在脑海中与系统闲聊。
‘那个胖子,是不是已经被叫走了五回了?’
【是这样的没错。】
关药咋舌。
‘他是不是压力很大?看起来掉秤掉得很严重啊。’
他突然想到什么,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再这么下去,他的五花肉都要没层次了。’
盗宝团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为何他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用看猪肉一样的眼神看他?
“行了,走快点儿。不想再遭这个罪,就老实把事情交代清楚。”负责押送他的同心在一旁催促。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失去观察对象的关药惋惜地叹了口气。
啊,好无聊啊。
‘系统,平时我不叫你的时候,你都不无聊吗?’
关药脑海里传来系统挠头的声音。
【其实也还好,毕竟除了为宿主你提供帮助外,平常我还需要对系统本身进行维护。】
【虽然我现在是在你的脑海里跟你对话,但实际上在你身上的这部分,只是系统用来与你链接的一个微小的锚点。】
【系统的本体处在你所看不到的空间中,远比你见过的机房还要大很多,整体维护起来还是很耗费时间的。】
‘哦——’关药发出了没见识的感叹。
【不过,说到娱乐方式的话,我们也是有的。】
关药提起精神:‘说来听听?’
系统从它庞大的后台中调出了一个小窗口,骄傲地挺起不存在的胸膛。
【为了保证我们系统AI的身心健康,系统内部还配置了上百t的免费电影资源,都是按照我的喜好进行挑选的。】
关药虽然很想吐槽为什么当初不把这部分删掉,但仍旧是配合地凑到窗口跟前。
‘那还是挺不错的,你喜欢看的都是什么类型?’
话音未落,一个七窍流血、面容狰狞的女鬼迎面朝他扑来。
关药一个后仰,险些连带着椅子一起摔倒。
系统的回答姗姗来迟:【我超喜欢恐怖电影的!】
【怎么了宿主?你是不喜欢这一部吗?要不我再给你换一个?】
他惊魂未定地关掉窗口,有气无力地摆手:‘不用了,你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关药每天都在重复着“吃饭、睡觉、数盗宝团”的日常。
原本还感到无聊的关药在逐渐适应后,竟然从中体会到了一丝丝的乐趣。
这可就让盗宝团们遭了殃。
结束了一天讯问的盗宝团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各自牢房的桌子前,不约而同地提起了相同的话题。
“听说了吗?这牢里好像闹鬼。”
“何止是听说啊,昨天我就被盯上了。那目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看得我脊背发凉!”
“受不了了!”
“明天我就坦白,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因为所处的牢房太暗,导致至今没被人发现的关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稻妻牢房里流传的新怪谈,甚至还一度促进了讯问工作的推进。
而作为当事人的他至今还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盗宝团们的脸色憔悴的厉害。
亏心事做了太多是这样的。
他信服地点了点头。
就在关药以为,这样的生活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
某个普通的上午,有人推开了他的牢门。
“出来吧,今天该轮到你了。”
重新被扣上镣铐的关药有些不适应。
他跟着负责押送的同心走到审讯室,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而在他的对面,两个男人正端坐在桌子后面,显然已经等候了多时。
其中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翻开手里的卷宗。
“姓名?”
“关药。”
“性别。”
“……男。”
到底他是走过一次流程的,完全没有第一次时那么紧张。
再度重复了一遍那毫无营养的问答,男人切入了正题。
“关于盗宝团走私案的内容暂且到此为止。接下来,请你详细交代一下上个月那几起案件的犯罪过程吧。”
上个月甚至还没穿越过来的关药无言以对:这人在说什么鬼东西?
见他不说话,男人皱起眉头:“如果你现在老实交代,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不然你以后再想说,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连我到底犯了什么罪都不清楚,又怎么能给你交代呢?”
男人自然以为关药是在撒谎。
他在心里给关药打上难搞的标签,随即改变了策略。
“好,既然你说你不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关药,璃月人。祖上曾经阔绰过,但传到你这一代时已是家道中落。”
“你为了躲债偷渡到了鸣神岛,并于上个月加入了本地的盗宝团,我说的可对?”
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璃月身份居然出现在这里,关药有些惊奇。
至于对不对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没得到回应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包含官方车队被劫、绀田村人口失踪、王婆婆的假牙失窃等案件在内,加起来总共有近十起案件,你都出现在过案发现场。”
“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说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虽然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但里面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关药在心里戳了戳系统:‘喂,你看,关于我的身份,他们都知道的比你多唉。’
再度受到打击的系统给关药发了个颜表情以示自己的惭愧:【QAQ】
发现关药居然开始走神的男人脸彻底黑了。
他的声音再度抬高:“你这样对得起好心收留你的商队,愿意给你提供容身之所的村民,以及帮你开过核桃的假牙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关药:……
假牙这种东西就不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反复说了。
他冷静地迎上男人愤怒的目光:“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确实都不知道。”
“你刚刚也说了,我只是恰好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而已。”
“实际上,你们也根本没有我就是直接参与者的证据,不是吗?”
“……油盐不进,丧心病狂!”男人气急败坏。
他心里当然也清楚证据不足的问题。
但那位大人早已经亲自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把这件事给了结掉。
自己之前在盗宝团的案件里耽搁了太久,昨天甚至一度被人警告。
再这么拖下去,其后果恐怕就不是他能承担得起了。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家伙认罪!’
打定主意的男人表情变得凶恶,他“噌”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关药走来。
关药:!
说时迟那时快,牢房忽然被人从外部踹开,几个同样身材魁梧的同心冲了进来。
“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放开我!”被架住的男人拼命挣扎,但还是被毫不客气地带走。
负责记录的那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关药,接着便站起身,将笔录卷宗都收拾好后,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跑的时候还没忘记锁上门。
被独自留下来的关药,面对着只剩自己的审讯室,慢慢松开了绷紧的肌肉。
系统同样也受到了惊吓,在他的脑子里大声嚷嚷个不停:【刚刚那人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难不成他还真要对宿主你动手?】
关药垂眸,在心里与系统对话:‘看样子恐怕是的。’
毕竟在游戏里的提瓦特,虽然融合了很多现代社会的三观与经验,但就制度本身而言仍基本处于古代的水准。
在这片杀人都很难被立案抓捕的土地上,一个小小的嫌犯因为意外死在牢里,恐怕也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
只不过那人到底为何会突然变得那么激动,甚至想要诉诸于武力?
关药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双手之间。
乌黑的镣铐沉默着。
谁也不知道被它锁起来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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