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灵需要时间恢复，他也在等我的答复。
我带着长明走远了一点，金天灵则是在他已经彻底被摧毁的住处附近疗伤，直到我忖度着距离差不多，又布下结界，这才让长明现身。
“没想到沙鳞之秘竟是如此玄妙。”
长明沉吟道：“不过，天地造化之灵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离奇，广域虽然广袤，至今也未被探索完全，但还从未听说有灵体化人之事。”
我摸了摸下巴：“这个倒是好办，除了金天灵之外，这附近不是还有别的沙鳞吗？想要验证，再抓一个来问，又或者亲眼看一看沙鳞诞生的场景。”
长明道：“这恐怕有些困难。”
我道：“若是不亲眼看一看，岂不是白来西洲一趟？不过当务之急，在慧言慧痴，与阿望两件事上。”
长明道：“上一世，二位高僧也平安渡过此劫，想必金天灵也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我道：“他说是地脉之人做的，而现在围攻他的正是地脉，那日想要杀风语的也是地脉之人……”
长明道：“金天灵将地脉之人从你手中截走，却又遭受了背叛。”
我点点头：“现在有几个疑点。一，金天灵为什么要伪装百年潜入金葵城，此次又为何跟慧勤前后脚来到希瓦城。二，金天灵为何要救下地脉之人，被他藏起来的天脉又在何处，他所说的主脉确实已经覆灭了吗？三，是不是只有他说的那两种方法才能救阿望。”
“现在我们对于沙鳞的信息都来自于金天灵，而他并不是个纯种的沙鳞，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再抓几个沙鳞来。”
长明点头认同我的话，不过他又道：“若说他之前的目的是想假借前辈之手帮助沙鳞解除这种异毒，那现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道：“无非两种情况，其一，金天灵确实大公无私，他想要帮助沙鳞，完成母亲的遗愿，找到下一任族长，功成身退。其二，金天灵另有所图，他从头到尾是在骗我们，目的或许是铲除异己，借我们的手彻底清除与主脉对抗的地脉，毕竟现在黄脉与天脉都是在这些人的口中失踪的，真相是金天灵将他们藏匿起来了也不一定。”
长明道：“他既然是金葵城的司礼，我……”
没错，司礼这个职位，可不是轻易能给出去的，至少也要幼年就进入漫道修行，成年之后还要经历过多番考验，西洲可是有神奇的十八念珠，很少有细作能够通过层层考验混到佛国高位，金天灵若真的是司礼，那他起码人品上是可信的。
我道：“那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
长明接口：“抓捕外面那批沙鳞，前往金葵城。”
没错，无论是慧勤，风语，还是金天灵，要调查他们的底细，只能从金葵城入手，而且慧言和慧痴这两个小崽子现在高烧也快一个月了，再不想办法，人就真烧坏了。
虽然我担心阿望，但是比起碧海天这底蕴深厚的上洲统治者给他的资源，西洲这两个资源匮乏的中洲才更让人无法信任。
我不由得想到，该不会二百年之后那俩人那么轴，就是因为这次把脑袋烧坏了吧？
商量出了个章程，我跟长明决定回去找金天灵，悠游境的环境很差，即便金天灵给了我一些强力的解毒剂，我也在这里待得浑身不自在。
在听了我的想法之后，金天灵虽然不忍主脉那些遗体不能安葬，却也点头。
“我这次离开金葵城，本就是想要找到地脉之人解决佛子神魂离体之事，所以……”
“才会想把他们从我手上截走，由此来换取解法？”
金天灵无奈苦笑：“是我太天真了，不仅没能拿到解法，还害了主脉众人，我，咳咳咳！”
他又在咳血，我看得有些心惊：“那伙人也给你下毒了？还是怎么着？”
按理来说他修为逼近极意，这种程度的伤势不该让他如此孱弱。
金天灵摇了摇头：“我虽然非是沙鳞，但体内也有灵力残留，这股灵力被地脉之人引动，正在不间断地冲击我原有经脉。”
我好奇一探，把上那纤细腕脉，其中果然紊乱至极，我眉心紧锁：“怪不得他们只是逼你，不曾与你正面交锋，灵力暴动之下，你活不过月余。”
金天灵道：“地脉之人想要我手上的风暴地图，可一旦被他们拿到地图，恐怕沙鳞就要彻底被他们同化成与人族为敌的怪物。”
我好奇看他：“为何会这么想？”
金天灵道：“掌握地图，就是掌握沙鳞性命，届时只要他们以地图要挟，天脉，黄脉，自然都听令于地脉。”
我又仔细摸了摸脉，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丹药：“你现在的状况无法长途跋涉，灵力和内力相互冲击只会加速破坏经脉，这颗药是碧海天的散功丹，用于鲛人成年之时内力暴动的情况，可以暂时压制修为，你先服下。”
说完，怕他不信，我又补了一句：“自然，我也不会逼你吃，你自己决定吧。”
金天灵不假思索，道谢之后便服下了丹药。
这倒让我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金天灵服药之后，果然好转：“悠游境通往外界另有密道，二位若要抓捕地脉之人，可以经由密道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这倒是个好消息，我道：“这倒不必去外界才能抓人。”
金天灵疑惑，我却轻笑，长明这个背后灵要把人抓走，自然是要打晕藏起来，不然抓一个回来一个那怎么算？所以，我们是抓了不少地脉的沙鳞就藏在附近，我虽不能对金天灵坦承此事，却可以让他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长明扔这些人的地方不远不近，而且以防这些人醒来，各个喂了药，我去的时候，四五个人堆在一堆，还昏迷不醒。
这个时候我就会感慨这个世界还是不够玄幻，为什么不直接修仙呢？我听说他们修仙世界可以把人直接塞储物戒里。
长明提溜俩，我用藤蔓把另外三个锁上，在地上拖着往回走，到了切近，长明才把另外两个也帮我捆上。
金天灵虽然惊讶，却没问我之前是如何做到的。
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动身，离开悠游境。”
我们推测地脉之人会埋伏在悠游境和希瓦城之间，而密道出口正是反方向，我们着实绕了一大圈，也确实发现了地脉之人的踪迹，不过在金天灵的控沙以及我的神音护航下，我们顺利越过了地脉的封锁线，准备回转希瓦城。
临近城池，金天灵重新变成之前那副老和尚样子，他开口说话的声音也随之改变，神情亦是平和慈爱：“仇先生，这之后请称呼贫僧明敬。”
原来这是他正经的法号，居然和风语伪装的和尚是一个辈分。
明字辈，同字辈，慧字辈，这说明金天灵进入漫道至少也七十年以上了。
这一路上我问过他的经历，还有我和长明疑心的几点，不过金天灵的回复都是同样：“抵达金葵城之前，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无法取信阁下吧。”
他说的没错，但不影响我对这态度颇有微词。
长明已经先我一步回到希瓦城，准备出来迎接我，像是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前往悠游境一样。
我本以为这短暂的分别不过是一场做戏，谁知道长明再度出来迎接我的时候，我却看见他相比起之前离开已经神情大变，他皱紧眉头，抿紧唇肉，看似紧张忧虑。
我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出事了。
果然，长明一把抓住我，又牵过来几匹骆驼。
“不必进城了，金葵城传讯，慧言慧痴昨夜突然呼吸停滞，虽然很快又恢复过来，但已经危在旦夕，慧勤和风语一早就离开了希瓦城，我们也尽快。”
闻言，我再不多问，将五名地脉之人押上骆驼，我和长明共坐一乘，金天灵却还没上来。
我疑惑看去。
金天灵却异常坚定道：“带上这无人穿越沙海抵达金葵城，恐怕一切都要晚了，为今之计，只有我们现在就向他们询问出破解神魂离体之法，然后二位全力赶路，才能有希望救下两位佛子！”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神魂离体之事真的这么简单就能从他们口中问出来吗？
他们现在可以跟我们耗时间，我们却没有这个资本。
金天灵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面容苍老，眸光深远，我恍惚觉得比起那美貌圣洁的皮囊，这苍老慈爱的和尚更似他本相。
“沙鳞既是灵体，血肉之下，乃是意识，意识之中，潜藏记忆，有一种办法，可以直接读取沙鳞的记忆。”
我瞪大眼睛，催他快说。
他伸手一指远处：“百里之外，伊曼沙海之中的一处小风暴带，那里还有灵力残余，我可以调用那里的灵力，让他们短暂呈现灵体模样。”
长明跟我对视一眼，我道：“你的灵力已经紊乱，若要强行调用，恐怕……”
后面的话被我吞咽下去，金天灵却不必听完，他双手合十，轻笑念诵了一句佛号。
“弥合两族仇怨，救下佛子性命，挽回沙鳞之过，明敬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金天灵的自我认同终究还是人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