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被王胖子强行拉走，有点心情不爽。

“好了天真，多大人了，还生闷气呢。”王胖子放开吴邪。

“我没有。”

“还没有。”王胖子道：“你脸上就差写着‘我生气了’几个字了，几年不见，还是一样的天真。”

吴邪老脸一红，有点局促道：“有那么明显吗？”

王胖子笑着点头：“明显，太明显了。”

胖子都看出来了，那扶光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在幻境里，胖爷昏过去后，你们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王胖子突然八卦起来。

“这你都知道？”

“那就是了。”

“你个死胖子，你诈我！”

看着炸毛的吴邪，王胖子顺毛道：“这还诈需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得嘞，这还不如不顺，吴邪心中的火更盛了。

王胖子也是见好就收，谁让两人都是他兄弟。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吴邪犹豫要不要把幻境里的事全盘托出，之后又一想，胖子谁啊，胖子是他们过了命的兄弟，而且胖子也在幻境，只是昏迷了而已。

王胖子听完他错过的事情后，罕见的沉默了。

“你说，那是真的吗？”吴邪看着王胖子，他都说完了，别给他沉默啊。

“天真，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弄清，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扶光求证，我不会给你任何评价。”王胖子难得严肃道。

“你不好奇吗？”吴邪问。

“不好奇。”王胖子道：“你也说了，扶光不管做了什么，她还是扶光。”

是啊，扶光就是扶光，她不会变成其他人。

见吴邪陷入纠结，王胖子道：“给你个提示，每个人做事都是需要理由的，至于理由是什么，只有做的人知道。”

意欲很明显，想要知道扶光为什么会杀全寨子的人，只有扶光自己知道。

吴邪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他要去找扶光。

把决定告诉王胖子后，王胖子对吴邪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胖爷就不陪你了，胖爷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把张明月的右手包好，放进背包里，扶光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撑着刀，跪在了地上。

扶光发现，她还是调整不过来。

她现在很乱，只要一想到吴邪和王胖子，尤其是吴邪，她就控制不住。

他看到了自己撕破伪装后的样子，他会讨厌自己的吧。

明明说好了要伪装好自己的。

在解决张海杏的时候，她还特意把他们支开，结果最后还是失败了。

扶光渐渐暴戾起来，呼吸也开始有点急促。

为什么，为什么会暴露，为什么。

不应该这样的。

在一声声自我责问中，扶光开始迷失，飘荡在虚无的精神痛苦中，灵魂像被撕裂成了无数片，剧烈的精神疼痛折磨着扶光。

扶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接近失控，但也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堕落，她控制不了。

挣扎中，扶光拔出了刀。

她需要身体具象化的疼痛去消耗释放精神上的痛苦，以防事态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扶光！”

刀身出鞘的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吴邪瞧了正着。

吴邪连忙跑过去，却被扶光呵斥住了。

“站住。”

吴邪硬生生的停下脚步，可还是很犹豫，也很担心。

“扶光……”

“转身，往前走，不要回头。”

看到吴邪转身离开，扶光松了口气，偏离的理智又被拉了回来，但戾气却并没有消散，而是越来越重。

忽然，吴邪又跑了回来。

“你说走就走，让我小三爷的名号往哪放。”

疯长的戾气一滞，连扶光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有一瞬的时间，浮现了久违的慌张和害怕。

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就那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扶光没有否认。

她是在害怕，害怕见到吴邪，她怕吴邪会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跟她说：你真恶心。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如果连一直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执念都否认了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其实，她还是很怕的，怕被人放弃、怕不再被需要。

只要一想到会被吴邪放弃，种在心底的邪恶就在疯狂生长。

扶光尽量稳下来，理智告诉自己，他是吴邪，她不可以对吴邪发疯。

“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把那些人都杀了。”

这下，该往回走了吧。

扶光低下头，有种刑满释放的轻松感。

吴邪停在离扶光两三步的距离外，看着扶光不止笔直的背脊，听着她平淡的说出，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吴邪最先想到的是，原来，扶光也不是能一直都稳重、淡然，就像刚才，她会很生气的让他不要过来。

可是，他过来了，她也没有赶他离开。

然后就是想到，扶光会生气，那她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害怕、自责。

生命从手中流失的滋味并不美好，生命的流失，时常伴随着恐慌、惊惧。

扶光在杀/人的时候，也许也会感到害怕。

他一直都记得，扶光说过：她不睡，会做梦。

是会做恶梦。

扶光变得太多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给剥一颗糖就会感觉到幸福的女孩了。

吴邪忽然就不想知道原因了，轻声道：“没事的，你不用怕，你还有我，还有胖子，还有小哥，我们会一直都在。”

扶光承认，她再也控制不住，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断了。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不用怕，原来，她是可以害怕的。

这就是吴邪，他总是能很温柔的说出一些温暖的话，化解所有的寒冰和防御。

“我们回去吧，胖子还在等我们。”

吴邪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松一些，希望扶光能给点反应。

再说下去，他快要没词了。

扶光把刀收了起来，仰望吴邪道：“你确定，要一起回去吗？”

能得到反应，吴邪很高兴，快步上去，向扶光伸出了手，“当然。”

“好。”

扶光把手放到了吴邪的手上，嘴角勾了起来，眼睛却暗了下去。

是你说的，要一起回去的。

两手相叠的这一刻，扶光像一只孤鸟，历经万重山后，终于抵达了她的山，她终于肯停下来，歇一歇了。

回去的路上，吴邪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把她的右手割下来，拿给张海客，等小哥出来后，葬入张家楼。”

张明月的功绩，足以入葬张家楼。

那啥，听到这，吴邪有点尴尬。

主要是想到了他们当初进入张家楼时，误把手冢当神仙果子的事。

回去后，看吴邪的状态，王胖子就知道事情妥了。

“现在往哪边走？”王胖子站起来问。

“左边。”扶光道：“大概再走半小时，就到地宫门口了。”

“地宫？扶光，你具体说说，这地宫是谁的。”王胖子道。

“不清楚，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所有也没过多关注。”

吴邪和王胖子都沉默了。

好，很好，非常好，理由非常立得住。

知道了时间和距离，三人闷头就走，结果因为速度过快，提前抵达了地宫口。

闭合的双开石门前立着两只劲悍十足的石狮子，石狮子的眼睛用一种黑曜石雕刻镶嵌，威猛异常。

这是冥殿的大门。

“这石狮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王胖子道。

雕刻着双龙戏珠的石门中间，有一道八卦算盘，扶光走上去，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拨动算珠，然后静等机关启动。

咔哒一声，石门开出一道缝隙，扶光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广阔，墓顶是华丽的藻井，藻井的边缘落下八根红漆脱落、满是浮雕的巨型廊柱，廊柱中央有一座十二阶梯的高台，四周是空白的墙壁和三道关着的玉石门。

“地宫空荡荡，手上贼痒痒，这是一丁半点都不留啊。扶光，你们老张家都不给子孙后代留点啃老的东西？”王胖子拿着手电在空旷的大殿内晃荡。

“东西不放在这。”扶光说完，朝右边的门走过去。

王胖子和吴邪眼睛一亮，跟上去。

“看来，你们老张家还是会来事的。”

靠近门口的时候，吴邪突然出声叫停，“等一下。”

“怎么了？”

吴邪快步蹲到门边的墙角处，惊呼道：“快看，是小哥的标记。”

“小哥的标记？”王胖子也蹲了下去，“还真是，和云顶天宫里面的标记一样难认。”

在最接近地板的石砖上，刻着一个洋文符号，是几个潦草的英文字母组成的词。

吴邪摇头：“还是不一样的，你看，这次这里多出了两个字母。”

“这你都记得？”

被怀疑了记忆力，吴邪道：“当然记得了。”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王胖子问。

吴邪一下窘迫起来，随后问扶光：“扶光，小哥留的这个标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英文不好，不过这间偏殿是用来放东西的。”

这跟扶光英文好不好没关系，而是这几个字母实在是潦草，字迹还略浅，如果不是吴邪惦记着张起灵留给他的东西，也不会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发现这几个奇怪的洋文。

“放东西？”吴邪一想，站起来看着禁闭的石门，紧张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小哥给我留的东西就在里面。”

吴邪这时无比迫切的想打开这扇门，看一看闷油瓶到底留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没等其他人回答，吴邪率先推了推石门。

一推之下，石门居然就开了。

“仓库不锁，是不是已经被拿光了？”

“不会。”

里面的东西很多，想要拿完，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当年镇压大阵布好后，墨脱底部进行了一层层的倒退式封锁。

东西一开始就没拿，封锁开启后，更不可能频繁的来回进出。

进去后，吴邪和王胖子都立在了原地。

王胖子眼睛都瞪圆了，抽气道：“我……去，这里的宝贝，也太多了吧。”

吴邪也愣住了。

这间偏殿是外面大殿的四分之一，四根廊柱立在殿角，中央堆着一座小山似的金银珠宝，器皿琉璃，金银堆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积，边上的货架上还堆着许多的珠宝书籍。

手电光照上去，流光溢彩，让人不能正视。

这和云顶天宫的宝库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太久没下地了，作为歇业后的第一次下地就遇到这等风景，王胖子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往金银器堆里去了，结果被扶光拉住了。

“上面有毒，会死的。”

一句话，把王胖子浇了个透心凉，连带着吴邪也冷静了下来。

看着两人一下就萎靡起来，扶光道：“边上的没毒，小心地上的就成。”

这话一听，王胖子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扶光，真够意思。”

说完，王胖子便奔向了墙边的货架。

看着王胖子一副想碰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吴邪凑过去，小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扶光看了吴邪一眼，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过了，我说出的话，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