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
两个狼狈的小姑娘,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竹林,翻进院子。
房间的窗户还大开着,吴漾身形一动,赤着脚在墙壁上轻点几下,整个人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轻轻松松从窗口翻进了房间。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学着吴漾的样子,高高跃起,在越过窗户的时候,被窗沿绊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楼安然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撞到的额头。
吴漾看了她一眼,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出房间,去浴室清洗自己。
“咚咚咚……”
吴邪被敲门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零八分。
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打开门一看,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一个一身白裙的小姑娘,站在黑漆漆的房间外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长发散落,苍白到诡异的肤色,活脱脱一副贞子模样。
“你……你怎么还没睡?”吴邪很懵。幸好穿了睡衣,否则就尴尬了。
“爸爸,我想和你一起睡。”
吴邪一怔,有些为难。
他虽然没有当父亲的经验,但‘女大避父’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吴邪正要开口拒绝,就见吴漾抱着枕头神态自然的溜了进去,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吴邪:???!!!
自己这个女儿,这么缺心眼的吗?
她和他那个师兄,平时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吴漾站在床边,侧头看了看床头柜,然后摆好枕头,蹬掉鞋子,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吴邪有些烦躁,看着吴漾的行为还有些懵。
是哪个混蛋把他女儿给教成这样的!!!
“你的师傅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到异性的房间睡觉吗?”吴邪克制着自己心里的火山,轻言细语的问道。
吴漾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她没有性别意识的时候,是由大师姐和四师姐带的。
在她开始有性别意识的时候,被大师兄带走了。
然而大师兄说过,出门在外,不用讲究这些。
带着她四处历(tiao)练(shi)的时候,没有女孩子房间给她的时候,通常就是鸠占鹊巢,让原本的屋主打扫干净,方便她入住。
再后来跟着师傅的时候,作为一个从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高纬度生物,对待人类这种寿命极短的生物,性别有什么可在乎的?
大概类比就是,你会在意小猫咪或者是小仓鼠的性别吗?女孩子就不能撸一只小公猫了吗?
别说物种不同,就算是同类,祂们也不在乎性别,毕竟祂们是不需要繁衍的,性别显得就没那么重要了。
跟着魇尧……他又不是人类,人类的道德约束,关他什么事?
吴邪皱着眉头,神色不郁,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别人愿意抚养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健康长大已经仁至义尽了。
吴邪看向吴漾,眼神复杂。
在吴邪的眼中,吴漾就是个不经人事,十分单纯的小姑娘。
她这样的性子,非常容易被骗。
就在此刻,吴邪有了新的目标,就是要好好教育女儿。
“你过来,安然知道吗?”
吴漾点头。
“她没有说什么吗?”
“安然不让我过来,说我十二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学会和异性避嫌,爸爸也不行。”
吴邪松了口气,幸好安然没养歪。
“你应该听她的话。”吴邪郑重地教育女儿:“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跑到异性的房间,也不能和异性睡在一起。”
“爸爸也不行吗?”
“当然,爸爸也是异性。”
“我觉得好矛盾。”吴漾有些茫然地说:“安然以前说小孩子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还可以听爸爸妈妈讲睡前故事。
但是现在她又说不可以。”
“5岁是小孩子,你现在12岁,是大孩子了。”
“可安然自己前段时间也和黎簇睡在一个屋子里啊。”
“什么?!”
吴邪瞪着双眼,他现在有种想把黎簇抓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吴漾的视线突然看向门外,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怒火中烧的吴邪并没有发现。
“爸爸,我想听你讲故事。”吴漾把手放在吴邪的手上,学着安然的样子撒娇,一脸期待的看着爸爸:“安然说,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一起讲睡前故事,我也想要。”
她的手很冰,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体温。
看着吴漾,吴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强压心头怒火,决定等天亮了再找黎簇算账。
“只此一次,以后你要在自己的房间睡觉。”
吴漾乖巧点头。
“那就从50年前的长沙镖子岭说起……”房间静的出奇,只有吴邪讲故事的声音。
吴漾和黎秭慕不一样,她经常接触到恐怖诡异的东西,已经到习以为常的地步,对于吴邪这不太适用于哄睡的故事适应良好,甚至觉得有点平淡。
但因为是爸爸讲的睡前故事,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吴邪讲着故事,直到吴漾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之后,这才停下。
他站起身,打算去胖子那屋将就一宿。
忽然,衣袖一紧。
低头,吴漾闭着眼睛,含糊地问:“爸爸,以后你会和我一起放风筝吗?”
“可以。”
“爸爸,那你可以和我去海边堆沙子吗?”
“可以。”
“爸爸,你会和我穿亲子装一起去游乐园吗?”
“会。”
“爸爸,要是我被欺负了,你会无条件信任我,保护我吗?”
“会。”
“爸爸,你会觉得我是麻烦或是累赘吗?”
“不会。”
“爸爸,你会害怕我吗?”
“不会。”
得到了这个答案,吴漾安心地放手,让自己睡了过去。
同时,门上的禁制也被解除。
吴邪有些心酸,无力和愧疚从心里升起。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问出这样的话。
吴邪摸了摸吴漾的头,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他为女儿盖好被子,关上了灯,走出了房间。
听着外面的虫鸣声,风声,吴邪有些疑惑:他房间的隔音效果有这么好吗?
……
安然正在给自己上药。
她的愈合能力超乎常人,但没有吴漾那样变态。
吴漾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回来,抱着枕头又走出了房间。
安然看着吴漾出了门,视线一转,对上了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心中好似有一团邪火在燃烧。
内心的躁动越发强烈,感觉要是不再做点什么,她就要爆发了。
安然把医药箱一扔,拿着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花洒中喷出的温暖水流流过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突然,花洒喷洒的水流不再冒着热气,冰冷的水珠喷洒在肌肤,安然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了她的啜泣。
明明吴漾才是怪物,为什么得到这倒霉体质的是她。
哭够了,安然红着眼睛关了水龙头。
转身,‘啪叽’一下,摔倒了。
默默爬起来,换上衣服,出了浴室,在走廊上又来了个平地摔。
动静之大,浅眠的人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安然默默爬起来,摆了摆手:“晚上太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没事,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声音里面分明有浓重的鼻音。
但考虑到男女有别,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大家都重新回了房间。
安然回到房间,关上门,踩到一个滚落在地的下小药瓶上,又摔了一跤。
她已经可以预见一会睡觉床坏,头顶的灯掉下或是炸开,窗户会倒下来……等等离谱的意外。
所以,她要自救。
拿起了手机,快速地给黎簇发了消息,然后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远的,以防一会自己的倒霉连累不到手机,还能给黎簇打电话。
她就这样默默地缩在一个角落蹲下,双手抱着膝盖等待着。
直到听见了脚步身,她猛地起身,揉了揉发麻酸痛的腿,开了门。
被楼安然摔倒吵醒的黎簇并未很快睡去,拿着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打一局游戏,
就在这时,他就收到了安然的消息。
虽然疑惑为什么要找他过去,黎簇还是从床上起身。
他才敲了一下,门立刻就打开了。
小姑娘一双通红的眼里含着委屈,把黎簇拉进房间。
一关门,安然就扑倒黎簇怀里痛哭,眼泪也一滴滴地落在黎簇的衣服上。
“别哭啊!是摔疼了吗?”黎簇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房间,又低头看向了安然。“你妹妹呢?”
一听到黎簇问吴漾,安然更觉得委屈,哭的更加厉害。
应该是和妹妹吵架了。黎簇想。
“好了没事了,别哭了。”黎簇拍着小姑娘的背:“我一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干净。”
楼安然坐在床边,黎簇从床头抽纸巾给她擦掉满脸泪痕。
黎簇陡然注意到安然的袖子上有血渍晕染的痕迹,他抬起手,拉开安然的袖子,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虽然快要愈合了,仍然可以想象伤口时多么的触目惊心。
黎簇眉头微皱的看着安然手臂上的伤口,从伤口的形状来看,不像是摔倒弄出来的,也不像是不小心划到的,更像是故意的。
“是你妹妹把你弄伤的吗?”所以才会哭的这么委屈。
安然抬起满是朦胧水雾的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小声的说道:“你今天晚上可以陪我吗?”
黎簇蹙了蹙眉,沉默不语。
总觉得自己答应了,明天会被吴邪大卸八块。
“求求你,陪陪我,我不敢一个人在房间。”安然的眼泪又重新盈满眼眶。
算了,反正气气吴邪也挺好。
黎簇这样想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