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混沌中，一片古树参天的昏暗森林在吴邪眼前展出轮廓，渐渐清晰。

林中弥漫着浓稠的黑色雾气，吴邪置身于其中。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南锣鼓巷的咖啡馆睡着了。

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寂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意外，再无其他。

“爸爸！”一道清脆的童声传来的同时，一个圆乎乎的物体突然出现扑倒了他的腿上。

吴邪低下头，只见一个穿着公主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脸激动的抱着他的腿。

吴邪的第一反应是戒备，不过在看清女孩长相的时候，他瞳孔一缩。

小女孩仰着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邪。

软软糯糯的长相，却依稀能看到自己和黎秭慕的影子。

“你是……”吴邪蹲下身，冲着小女孩露出一抹笑容。

她的长相，让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我叫吴惧，是你的女儿！”

“吴惧……”吴邪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惧歪着头，婴儿肥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透着清澈纯真。

“你和我想象中的爸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吴邪的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我觉得你应该是像春天那样温柔，温暖。”

“那我呢？”

“唔……像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很难看到太阳。

而且，你身上还有一些不好闻的味道，腐-败的，血腥的。”

想了想，小女孩又补充道：“就像这里一样。”

吴邪笑了，小女孩不知道吴邪为什么笑，但是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女孩的话反而让他更加确定了，这里就是他的梦。

一个五岁的小孩，是不会讲出这些话来的。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关于黎秭慕的梦。

这些年，他整天都想着如何解决汪家，没有时间去缅怀那段被骗婚的风花雪月。

即便知道这是一场梦，吴邪仍然忍不住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小女孩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说：“这么说来，我应该是个坏人，你怕我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神可坚定了：“你是爸爸，所以我不怕。”

吴邪静静地蹲着，任由小女孩抱着他的脖子。

小姑娘小小的一团，软软的，暖暖的。

被搂着脖子，吴邪心里破天荒的生出一丝满足感。

这样的梦真是美好，让人有点不愿意醒来。

但是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样美好的梦，不太适合他。

“我要走了。”说完，吴邪站了起来。

小女孩抓着他的衣摆，天真稚嫩的脸上露出疑惑：“爸爸，你不带我一起走吗？”

吴邪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虚无的黑暗，脸上透露着疲惫。

片刻之后，吴邪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对抓着他衣角的小女孩问道：“这里是我的梦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是我的梦。”吴邪笑了笑，林中弥漫的浓稠迷雾将他的身躯快速吞噬。

“虽然是梦，可我是真的啊！”小女孩的话没有传达到吴邪的耳朵里。

因为这个梦境结束了。

吴邪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黄昏的街头，暮色深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外的树叶缝隙，在他身前留下了斑驳的婆娑摇影。

解雨臣还坐在他的对面。

“睡得好吗？”解雨臣问。

“做了个有趣的梦。”吴邪轻声说。

“梦？”

“梦到一个小女孩，喊我爸爸。”

“梦里的那个女孩有多大。”

“5、6岁的样子，长得和她很像，但眉眼像我。”吴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意外的温柔。

脑海里浮现着小女孩用甜甜糯糯的小萝莉音喊他“爸爸”的声音，吴邪在心中不落痕迹的叹息了一声。

……

这是一个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的世界。

整个世界被蓝紫色的极光笼罩着。

一条流淌着深色粘稠液体的宽广沼泽中，静静地矗立着一棵参天巨树。

巨树扎根于沼泽底，它周围藤蔓乱攀，沼泽中漂浮着无数的枯骨和枯萎的花朵，十分荒凉。

吴惧坐在巨树的其中一根枝桠上，背靠树干，无精打采地垂着小脑袋。

天边的极光照在她的委屈的脸上，给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见到爸爸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一道稚嫩却清冷的声音在寂寥的世界中荡开。

“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吴惧忍了好久的眼泪总算是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喜不喜欢的，很重要吗？”

“当然！”吴惧重重点头。

“为什么？”

“因为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吴惧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可我没有。”

“爸爸妈妈很重要吗？”

“当然！”吴惧再次重重点头。

“每次幼儿园亲子运动会，家长会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

可是我没有，其他小朋友都笑话我。”吴惧的语气闷闷的。

“可是舅舅和舅妈不是对你很好吗？”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女孩继续发出疑惑的问题。

“舅舅舅妈和爸爸妈妈不一样！”吴惧撅着嘴说：“别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我也想……”

“那我也应该是吗？”

“对啊！小孩子就是应该这样。”

“正常的小孩子是什么样的？”

吴惧回忆着小朋友们聊天的内容，说道：“每天早晨被爸爸妈妈叫醒起床，有的时候是爸爸送到幼儿园，有的时候会是妈妈送到幼儿园。

正常的小朋友会和爸爸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饭，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有睡前故事和晚安吻……”

吴惧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加工复述着其他小朋友的话和自己看到的一切，语气兴奋明亮。

黑暗中的小女孩极为认真的倾听者。

“原来爸爸妈妈这么重要呀。”

“当然，可惜妈妈已经不在了。”吴惧的情绪又低落了回来，语气也变得低沉至极：“爸爸又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儿，还狡猾的逃走了！”

“都是我太弱了，只能送你入梦，如果我再强一点，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逃脱了。”

吴惧奶声奶气地安慰道：“不怪你，我们都是小孩子，弱一点是很正常哒！”

下一秒，又捏起小拳头：“我决定了！我要去找爸爸！我要亲自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真的！”

“那我好好学习空间术，把你送过去。”

吴惧摆摆手：“没事哒！我和爸爸在一个世界！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你要怎么去呢？”小女孩的声音开始变得小声且含糊。

“我在爸爸醒的事后看到了一个地址，他现在在北京！过几天舅舅舅妈要去那边，我缠着他们带我去！”

“他们会带你去找爸爸吗？不正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告诉你，你才找我帮忙的吗？”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睡意。

“到了北京，我就偷偷去。”吴惧的眼神逐渐明亮，越发坚定。

“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