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号房间是三楼的头等舱房间,这是一个套房,但是不仅仅只有一个客厅,还有一个独立的餐厅。这在空间狭窄的船上已经非常奢侈了,如果不是进去,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房间的大小,顾写写赞叹道,不管是哪一个年代,资本家都是会享受的。
她瘫在床上,柔软的床几乎将她陷进去,只剩半片人在外。
房间对面就是服务生的房间,沟通非常方便。以这个房间的大小来看,每一层只有一间同款式的。刚才的水手敲门,又拿进来一个包裹。
“这个是定房间的时候,先上船的一些日用品,张瑞朴先生让我在您上船的时候给你。”
张海盐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有一张船的设计图。和一个电报地址,还有整两条烟。
附带纸条:恭候您的好消息。随时电报联系,人我会照顾好。
她凑过脑袋去看,问张海盐:“有信心不?七十二小时就要查明原因。”
张海盐苦笑,拆了根烟叼在嘴里,但没有点燃,“没有也得有。”说完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直奔浴室而去,十几分钟后,一个衣冠楚楚穿着军装的男人走出来,顾写写瞠目结舌,比我这个女人还注意形象,张海盐你没搞错吧。
五分钟后出门,只见斯蒂文也换上了军装,显然也是当过兵的,并不想和二人并排走的时候,让人留下书记官的印象。
顾写写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休闲服照样很不错,打斗起来方便多了。
三个人首先去了水手舱。
水手们非常忙碌,都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宿舍里的人不多。
张海盐说,到了一个地方,先了解八卦是不会出错的,于是,三人就开始r听着一个接一个的八卦。
唯一引起他们注意的,只有一个叫宋猜的水手的事情。宋猜是个越南人,他是在到达马六甲之后第二周,就不见了,当时船航行在海上从一个港口去另外一个港区,上一个港口船开船的时候,人还是在的,船开之后,就不见了。
很多人都说宋猜跳海了,水手在海上时间太长,出现抑郁跳海是可以理解的。但在整理宋猜房间的时候,他们发现宋猜的床下面,有一只藤箱,藤箱里都是一只一只的宽口瓶,里面全是苍蝇。
苍蝇大都是活的,都是宋猜在船上抓的,这种大船上老鼠和苍蝇都能够存活,而且种类很多。
这个行为非常的奇怪,因为是马六甲的船,很多人都觉得和降头有关系。当时他的室友告诉其他人,宋猜从到达马六甲之后第三周开始,就有些怪怪的。半夜经常出去,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去干嘛,现在只是算一算,宋猜半夜应该是出去捉苍蝇了。
后面的发展就有些离谱了,都开始传宋猜捉来的苍蝇,都是自己吃的,他是中了降头,要变成蜥蜴了。
也有说,宋猜得了重病,在自己身上种蛆,是要吃掉自己身上的一个肉瘤,那个肉瘤里有个鬼,如果不吃掉就会长成一个人。
张海盐一直躺在宋猜的床上发呆,顾写写也倚着墙壁神游天外,斯蒂文就在另外一张床上坐着,看着二人。张海盐让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张海盐提醒自己分心,接着他爬了起来,意识到宋猜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因为他看到了在他躺着的位置的上方床板刻着一个淡淡的两个字母:N。P
而在马来西亚,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一种植物,叫做猪笼草。
宋猜在走私猪笼草,苍蝇是给猪笼草的食物。槟城盛产这种植物,他下船去了槟城正好遇上瘟疫,可能已经死在槟城了。他如果走私植物,以他的学历是记不住拉丁文全拼的,这个NP可能是晚上他打包的时候为了不忘记描在床板上的。
他点上第六只烟,烟雾在这个小房间里弥漫着,顾写写不适地扇了扇风,“我出去下。”
张海盐知道这话明显是对自己说的,于是点头道:“别走远了。”这艘船鱼龙混杂,要是顾写写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就不太好了……
顾写写嗯了一声,直接开门出去。
一路上与人擦肩而过,她又上了一层楼,这里明显比他们的房间好多了,肉眼可见的布局也更大了,而且,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
她走到那间唯一的房门前,原本驻守的人都不见了,里面传来说话声。
“进来吧,知道你在外面。”
她从善如流推开门,只见里面奢华无比,金碧辉煌,一个女人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看风景。
董小姐,不,应该叫张海琪见到她,神色并不意外,“你来干什么。”
“跟你打个招呼。”顾写写耸耸肩,径直走到她面前拖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四处打量着,“你还挺会享受的。”
张海琪摇摇头,笑着看向这个对她来说只能称作小孩子的女生,“张海盐怎么样了?”
顾写写吃着桌子上的甜点,毫不在意地说道:“哦,你那傻儿子啊,还在调查案件呢。”
张海琪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船外传来的枪声。
顾写写叹了口气,“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再见。”接着就冲张海琪点头,下一秒就从阳台跳到甲板上的角落里。
她举目四望,只见张海盐那厮正在海上漂着,而岸边的警察已经上到小船上,朝着他划过来。
她知道接下来张海盐要从厕所口上船,想想都觉得恶心,不行,绝对不行,她接受不了。于是她径直跳进海中,如同一条矫健的鱼,从南安号游到岸上,一次都没有露头呼吸,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上岸。
只见岸上有人在四处排查,她毫不犹豫地把脸上的易容撕下来,这张脸不能用了,接着趁着人流量大赶紧混入包恩号的排队人群中。
买了票上去,刚走几步,就见前面有一人被推到在地,两只手,“啪叽”一声,压在鸡屎上……顾写写心说一定不是因为自己太赶而推前面的人,导致前面的人又推他,一定不是。然后轻轻闭上了眼,表示非礼勿视。
大抵是因为她只有一人,再加上又是年轻女子,周围众多的目光向她扫来,顾写写不在乎这些,碍不了她的事。边上的水手过来收船票,对她道:“加一个大洋的话晚上有姑娘陪。”说着指了指一边,那里有一个妇女,目光呆滞,靠在货物上。“这女的少一个大洋,不够买票,妹子,你行行好,一个大洋她陪你到旧金山。我也是好人,她留在马六甲肯定是要死了。”
啊?顾写写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刚才看这水手一路问来,本以为看她是个女的就会掠过,没想到,原来你们海外人这么开放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指向自己,“啊?我吗?”
“妹子,一个大洋,在海上买了个干杂事的,有啥不好,让她洗洗衣服也行啊。”那水手说道,这船上有那么多女子,为何他只问了顾写写,实在是因为她穿的衣服,简直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布料良好,没有补丁,裁剪合适。三点秒杀在场所有人,虽然他不知道这女子为何脑袋抽筋要坐他们这艘船,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啊……有钱就是爹,别以为他没看见那女的付船票钱时的痛快,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而且,她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刀,有小臂那么长。水手阅人无数,一看就看得出这女的是个练家子,原本心中升起的那点小心思也逐渐没了。
顾写写看着那个妇女,那妇女注意到这边了,似乎被拒绝了好多次,她已经没有希望了,眼神中只有绝望。
她歪头想了想,还没说什么,身旁就有一个人影过了过去,定睛一看,鸡屎男啊,不,是何剪西。
他走到那个妇女面前,问道:“你去旧金山有亲戚投奔么?”
妇女一下惊醒了一下,站直了,说道:“是,小哥,我哥在那儿。”
“我不做龌蹉事情,出门在外,我娘说不能乱帮人,但你如果肯未来把这一块大洋还给我,我就先借你钱。”何剪西说。
妇女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肯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点头:“我,我一定还,谢谢小兄弟。”
何剪西掏出一个大洋,递出半寸他的手并不放手,“你要给我写一个凭证,按个手印。”
那妇女愣了一下,“小兄弟,凭证这种东西多麻烦啊,我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也是嫁了人的,丈夫已经死了,如果你要我陪,我们妇道人家老姑娘了也不在乎了。”
何剪西摇头:“你得保证还我钱,我才能借钱给你。”
顾写写乐得看戏,也不做声,默默瞧着。
那妇女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疑惑,看着那水手,那水手见又人想要出钱帮忙,也忙跑过去道:“好了好了,你要人家还,人家怎么还得起,路上很寂寞的,两个人可以有照应,而且寡妇屁股圆过貂蝉,你不知道么?”
何剪西还是摇头,水手点上烟,推了何剪西一把:“走走,你们有缘无份。”
边上的水手哄堂大笑,何剪西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那水手似乎很没有面子,又推了何剪西一把:“把你的鸡屎洗了,留着当饭吃啊?”这一把,正推在何剪西的装大洋的兜上。
他的纸币是藏在裤腰带里的,但大洋都缝在衣服的里面内兜,这一推,所有人都听到钱撞钱的声音,数量还不少。
一下四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部转头看着何剪西。
何剪西被气氛的变化吓了一跳,那水手也不推他了,又拍了一下他的兜,钱的声音更加清晰。水手也不忌讳,竟然想低头去看他的兜里面,可是,有一把刀比他更快。
当水手的眼睛撞上那刀鞘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眼前一片黑影闪过,下一秒他就被人拎着后衣领站直。
他扭头,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女人,她的手中拿着刀,当并没有出鞘,只是挡在何剪西的口袋上,意思很明显。
水手刚想发火,下一秒又被那刀鞘拍了拍手,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这人我老弟。”顾写写说到,其实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在胡扯,要不然刚才怎么不见你认亲呢,非得现在认,不过她罩人的意思很清楚,众人看了看她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她露出流畅的隐约肌肉的小臂,也就不说什么了。
何剪西对她道谢:“姑娘,谢谢。”但又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帮自己,有些疑惑。
顾写写不管他在想啥,低头看了看何剪西手中的鸡屎,平心静气,捏着他肩膀处的衣物就往厕所走去,她示意何剪西快去洗个手,要不然她要被熏死了。
接着把第二个厕所的门打开,没过多久,就见那洞口探出一个人头,果然是张海盐。
张海盐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讪讪的笑,遭了,刚才跑的时候忘记通知了,不过她怎么比自己还快?
张海盐探头上来,从那个洞里艰难地爬上来,很不幸的,这一幕,在场除了顾写写,还有另外一人看到了……
“你是谁?偷渡的?”何剪西从厕所门旁探出脑袋,这年头偷渡是大罪,如果自己被连累是可能被丢下海的。他看见顾写写和这个男人说上了话,原来他俩认识,心说这个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付不起两张船票钱的人啊?
“怎么会呢?”张海盐浑身是湿透的,看了看四周,甩了甩头发,“刚才如厕的时候,忽然打了一个盹,就掉下去了,见外见外,我这人屎困,闻到屎味就发困。”
顾写写没忍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赶紧出来擦一擦,我现在看到你都有点膈应了……从屎坑上来。”张海盐怒视她,该死的,会不会说话啊,这个女人迟早毁了他一世英名。
顾写写翻白眼,神经病长官。
何剪西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于是去问顾写写,“女侠,他真的和你是一伙的?”
“当然。”顾写写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厕所门就被打开了,一行水手走了进来。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没看过这种场景,两男一女,挤在狭窄的厕所里……
当即就有水手眼神发热,激动发问,“麻的,厕所三人行啊你们?”
……沉默,良久的沉默。
顾写写伸出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表示刚才就不应该把面具摘下来的,至少现在不会这么羞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张海盐看着那些水手,不怎么在意他们的话,不过,他们闯进别人厕所干什么?
何剪西有些茫然地看着掩面的顾写写和满不在意的男人,这些水手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