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夏夏。”
安厦没有再说话,只是和唐洲碰了酒杯。
晚上,蒋兆在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怎么的,他特别烦躁。蒋兆起身,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安厦的房门。他总觉得,安厦现在应该不太对劲。
安厦给蒋兆开了门,门一打开,一股子酒气就出来了。
蒋兆皱眉,但贴近安厦一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你们喝了多少?”蒋兆看安厦也不大开心,放缓了语调问。
安厦不答话,只是扑进了蒋兆怀里:“蒋兆,陪我。”
蒋兆拍了拍安厦的后背,轻声安抚,“怎么了,乖,先和我回去。”
回到房间,安厦坐在床上,眼神迷茫的看着蒋兆收拾东西。蒋兆给他抱了床新被子,虽然这个天气实在是不需要这东西。
“怎么了?”
安厦原原本本把事情和蒋兆说了一遍。“其实,我,我,算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急,我帮你理一理。”蒋兆显然比安厦平静的多。
“你知道,我听说你的政治目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先进。这个目标,他一看就是超越了时代的。但个人的思想可以超越时代,社会却不可以,他就是时代。
就像是那些书里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的社会还没到那一步。科技的爆发,思想的转变,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走。
如果靠着流血牺牲,用翻天覆地的手段来促进这一切的到来也未尝不可,但走一条更加长远的路,也不是不行。
我知道,要是以前唐洲和你这么说,你不会这么难过,对不对。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你知道,这里是地球的希望。
你知道改变一个国家的性质是很难的,这和科技不一样。所以你放心的,理性的让科技去发展,但是国家性质,你想一步到位。你怕,对吗?你怕后人接不过这个担子。”
蒋兆知道,知道安厦在多少个夜晚因为“希望”“人类最火种”这样的重担难眠,他懂他的压力。
“别担心。”蒋兆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有力的论点“既然地球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直接植入了现代的技术和思维,那就证明,地球也觉得,让这个世界从最初来过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不用怕时间不够。”
安厦不得不承认,蒋兆过去的经历造就了他格外游离事外的性格,他对什么都能冷静客观的评价。
安厦有一点被说服了。
蒋兆见安厦满满缓过来了,也放下了心。
安厦是个很奇怪的小孩,他很懂人心,并且特别善于利用人性,他明白很多道理。但在蒋兆心里,安厦又是个傻小孩。他总是相信自己爱的,喜欢的人都是好人,在一些事上有着近乎天真的幼稚。
蒋兆愿意守护这种幼稚,他始终相信,那一点幼稚其实才是安厦原本的样子。他被打磨成所有人看见的成熟和运筹帷幄,这同样让蒋兆着迷。
但蒋兆始终珍视他内心的天真,慈悲,像是沙漠的朝拜者守护最后一汪清泉。
安厦低垂着眉眼,嘟着嘴。蒋兆有意逗他开心,道:“我抓住你的把柄喽。”
“什么把柄?”安厦抱着膝盖抬头看蒋兆,看起来既无辜,又惹人怜爱。
“是不是偷偷把自己的酒换了?”蒋兆早觉得不对劲了,安厦没有酒量,蒋兆是知道的。屋子里那么大的酒味,安厦怎么会清醒。再想到安厦身上那近乎于无的酒气,蒋兆心中明了了,安厦这是自己喝的白水啊。
安厦被戳穿,心虚挪了挪位置,强词夺理道:“不准瞎说。”
蒋兆从善如流,顺着他说道:“好,不瞎说。睡吧”
另一边,唐洲听着蒋兆关上门。睁开了眼睛。“抱歉。”他对着空气说。
但他必须这么做。他的血海深仇,他被监视多年,如履薄冰多年,他早就腐坏,只有权力能让他短暂安宁。
唐洲知道自己的自私,他保证,会亲手解决这一切,在他死前。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划过。岭南的空气真的太潮湿了,他明明只流了一滴泪,为什么泪痕不干呢?明明,只有一滴泪。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
或许是不好意思,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安厦没有见到唐洲。听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安厦没多说话。
蒋兆问安厦要不要四处玩一玩,当地很多东西,都特别有特色。
“你以前也在这里呆过吗,不会也有奇遇吧。”
“呆过,奇遇没有,但真的遇到过麻烦。”蒋兆带着笑意说。
“什么麻烦?”
“土楼。我有一次在里面撞见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什么?”
“坟,一栋全是坟的土楼。”
“我想看看。”安厦看着蒋兆说。
“好。“蒋兆不明白,安厦明明不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但是他没有拒绝。
“我有一种预感,这里面会有我们需要的一些东西。原谅我有点神神叨叨。”
自从上次梦见过月亮并被证实有用之后,安厦就对自己的梦格外在意。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梦是场外的提示。
安厦几乎从不做梦,但昨天,他又梦见了一栋土楼。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安厦看着眼前这栋土楼。它墙壁上粘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点点,整栋楼非常高,面积非常大,在土楼里算是个大家伙。
这些密密麻麻的白点遍布了土楼的每一寸角落,让人难以忽视。安厦忍着恶心去看,发现这些白点并不是墙上长出来的。它们更像是白纸贴在墙上,然后揭下来的时候留在上面的痕迹。和那些劣质喜字对车玻璃留下的伤害一样。
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点像是一个又一个没有眼珠的眼白,注视着两人被土楼吞没。
一踏进土楼,一种黏腻潮湿的感觉就充斥了安厦的感官。带着霉味的空气,几乎要变成雨滴滴落的浓雾,还有脚下传来的黏腻的触感。
蒋兆朝安厦的脚下看了两眼,并没有说话。蒋兆见的事情太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尸山血海,脚下的触感正是没有凝固的鲜血变质后的感觉。
继续向里面走,一些被惊扰的蝙蝠飞了出去。顺着它们的方向安厦抬头向上看去。透过浓稠的白雾,依稀可见头顶的天空。圆形的天空并不完整,两颗大树一左一右长出了长长的枝桠,分割了天空。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周围有长的这么高的树吗?”安厦捂住嘴巴,防止空气长驱直入口腔问道。
“没有,应该不是外面的树,是楼上的树,你看,树根在那。”
顺着蒋兆手指的方向,安厦看见了一段黑影。那黑影连着上面张扬的树枝,下方隐没在楼中。
“那么细?”那段树枝太细了,完全不像是能撑起这巨大树冠的样子。
推开一楼的房门,里面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一样。
再往里头走,穿过桌椅,杂物,到最里面那间屋子门前。
门被上锁了,门上贴着对联。但和喜庆的红春联不一样,这是挽联。
挽联上的字已经残破不堪,没什么特殊的。但挽联部分剥落的地方,墙壁上却是光洁的很,一点白点都没有。
安厦小心从挽联鼓起的地方向里面看,果然,也是很光洁的墙壁。
“也就是说,整栋楼被糊过一层纸,而且是在挽联贴上之后?”安厦说。
“应该是。”蒋兆赞同安厦的观点。
“为什么会糊纸?”
“只少,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没有糊纸,八年前。但八年前,这里已经是这样破败了,没有人打理。为什么会被糊上纸呢?”
再看下去,依然是一样的重复。这里的房间都非常奇怪,每一间房间单看都很有生活气息,物品摆放都透露着随意。但只要留心就会发现,每一件屋子,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家具,甚至连女子梳妆的手持镜都在同一个位置。
简直就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两人每层都打开了几间房间,发现每一层都是同样的摆设后直奔顶楼,安厦觉得,那棵树,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在上楼的时候,安厦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没事吧?”蒋兆拉着他起来。
安厦的目光却被绊倒自己的东西吸引,那是一截树根。它像是长在这栋土做的楼里一样,有这么一小截从土里钻了出来,碰巧绊倒了安厦。
继续向上走,顶楼,两人终于看见了树的全貌。
这是一株难以估计年份的大树,两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冠。这树冠的半径保守估计有五六十米。两颗树在天井的中间缠绕住比起,看起来像是密密麻麻的蛇一样。
和这巨大树冠相反的,树干真的很细,半径不到半米。支撑着这样一株树不倒的是一圈铁板。铁板裹着树干,向下撑着地面,才让这颗树不倒。
但显然,这棵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病态的,它的树干有严重的被勒住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让这棵树变得这么病态,死死勒住树干。
“吱—!”大门被推开了,竟然有人来了!